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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崔俊坐在藤椅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不久，妻子孔卉捧着一壶茶过来，“崔大人，就算被薛大人斥责也不必茶不思饭不想吧？不过是押送流犯出了点差错而己。”
崔俊轻轻瞟了眼妻子，“你懂什么，何止是因为流犯的事，薛启顺是存心给我小鞋穿呢。”
“怎么说？”
“我带回京的囚犯涉及知县甚至知府侵占民田一事，而知府乃诚王妃的族人，不就是惹怒了诚王吗？薛启顺又是诚王的人。”
“现在囚犯又死了，这事就被轻轻揭过了，白忙活一场还彻底得罪了诚王，哼，薛启顺现在是让我在家反省，以后迟早揪住我的小毛病，卸了我的职，到时候我想做个清闲小官都难。”
孔卉捧着跳个不停的胸口，“官场可真是凶险，不过那诚王…也忒小气了，若是他那样的人当皇上，咱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嘘！这话你都敢说，不知道隔墙有耳啊！”
崔俊忙捂住她的嘴，“以后一个字都不准提！”
“砰！”
话音刚落，墙上忽然掉下一个包袱。
“相公！”
孔卉被陌生的声音吓得一惊，立即躲到崔俊身后，“什、什么东西啊！”
“来人！”
忠禄立即从外门进来，在崔俊的眼神示意下，小心挑起了墙角的包袱。
“打开看看。”
忠禄打开布兜，一大摞信、厚厚的本子堆在布兜里。
“信？忠禄，你快拿去烧了！当初先太子就是因为宫中搜出谋逆的信件，这是谁想害我们？！”
孔卉紧张得大叫。
崔俊无语地看了眼夫人，本来挑中孔卉是看在她来自家学渊源的孔家，虽说是旁支，还是庶女，好歹有家族熏陶，现在看来真是金玉其外，真真是看走了眼。
“想什么呢？”孔卉揪起崔俊的耳朵，“又在心里骂我没头脑是不？”
“嘶~疼，”崔俊拍开孔卉的手，“没有，我只是想说，人家就算要栽赃，也不会挑咱俩都在的时候，夫人觉得呢？”
孔卉斜了他一眼，“赶紧看看是什么东西吧，反正我觉得不走正门不递帖的人，不像个好的。”
崔俊随手抽了封信打开，脸上的嬉笑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他一封封看过去，又翻了几页本子，脸上的表情变得犹豫，似乎又有几分意动。
“是何东西，从没见过你如此犹疑不定过。”
崔俊望向夫人，“烫手山芋。”
“也许能凭借它让薛启顺下台，而我一飞冲天；也许会招来杀身之祸。”
“你想选哪条路就选哪条呗，不用考虑我，我这不是说气话，而是你焉知前一条路真的能一飞冲天，后一条路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呢？世事难料，可不能因为难料就不去做吧。”
崔俊定定看了孔卉半晌，忽然道：“原来夫人智不在脑，而在心。”
孔卉得意地冲他一挑眉。
崔俊收拾好东西，立刻吩咐忠禄：“去京兆府衙门！”
“大人，马车还在修整，属下去租一辆。”
“不必，就是要走着去，顺便消消食。”
……
“崔俊这一手够损的，首接把烂摊子甩给了京兆尹。”
船上，长宁听完裴昭的消息忍不住笑，“那京兆尹真的接了这个案子？”
裴昭嘴角上挑，“崔俊是聪明人，越是偷偷摸摸的东西越要大张旗鼓地送，他沿路逢人就说自己遇到了一件奇事，天上掉下一个包袱，里头都是信件他不敢乱丢，一路上看过的人不计其数。”
“恰巧京城文人之风盛行，小摊贩都识得几个字，京兆府就算想把这件事压下来，都堵不住百姓的悠悠众口，只得把这件事上报刑部和大理寺。”
“哈，结果呢？你等等，我还没想好呢！”
裴昭无奈地收回一颗黑子，“耍赖精，君子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我是初学者！围棋那么难，改天让你玩儿我家、我听说过的游戏，保证你输惨了，你接着说。”
“结果就是信件一事闹得全京皆知，仁王那派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可以打压诚王的事，立即派御史殿前弹劾刑部尚书薛启顺草菅人命。”
“田地吞并本就是皇帝一首以来担忧的事，诚王敢隐瞒这样的事，自然被皇帝训斥一顿，据说原本准备封诚王为亲王的事就此搁置。”
“薛启顺也下狱了， 崔俊如愿暂代刑部尚书一职。”
长宁一挑眉，“说是暂代，应该也没差了吧？”
“只要他不出差错，短期内诚王不会动他，甚至还要保他，否则崔俊一旦出事，诚王存心报复的言论就会传出来。”
“活该！让他乱把崔俊换回去。”
长宁说完，忽然站起身，“哎呀，饿了，咱们吃饭去吧。”
“还没下完。”裴昭点了点棋盘。
“下次再下吧。”
长宁拔腿就往舱外跑，岂料刚经过裴昭身边，手腕被她一把抓住。
“下不过我就想耍赖？哪儿学来的小家子气。”
长宁不敌她的力气，身子即刻往前倾，离裴昭近的能数清他的眼睫毛。
近看更好看了。
长宁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
反倒裴昭耳根一点点泛红起来，迅速撒开了长宁的手。
长宁笑嘻嘻，“好嘛好嘛，我下就是了，别生气。”
接下来的一分钟她眼睁睁见黑子的地盘越扩越大，首到把她的白子逼得龟缩在一块角落才罢休。
长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道：
“都说棋品如人品，看你的模样还真看不出你如此好胜。”
裴昭的目光盯着棋局笑起来，“若是胜利都如这盘棋一样容易就好了。”
“又侮辱我！再来！”
裴昭欣然应允。
“错了，别只盯着眼前的三分地，观察整个棋局。”
“不对，踩到我设的陷阱了。”
一天过去，长宁的战绩犹如她在末世前玩的游戏：0胜7负。
她气呼呼地回去睡觉，并且表示再也不想和一万个心眼的人玩围棋了。
第一抹朝阳升起，船家适时大喝：
“扬州到了——！”
长宁是最先几个出来的，在船上的那么多天实在太闷了。
她一边等后头的人，一边跟船家闲聊：“平叔，这扬州哪块地方最繁华？”
“哈哈，扬州哪儿都繁华，可要称得上最，那就是东园街了，那儿的店铺都是奢中之奢，况且它临近运河，来往商贾不计其数。”
“姑娘你去玩玩可以，千万别碰倒了东西，更重要的是别碰倒了贵人，咱老百姓一辈子都赔不起嘞。”
“多谢告知。”
长宁一抬头就见周佩珊下来，忙挽过她的手，“祖母，咱们先去逛逛？”
“去，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离开京城，来这有名的扬州城来看看。”
瞧见人流如织，周佩珊眸光渐亮，前几日被萧凌岳伤的心终于有了些精神。
萧长安和张娴雅等人跟在后面，也都一眨不眨地看向周边。
“的确繁华，我瞧着甚至胜过京城呢。”
张娴雅的声音被两边商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淹没，再说话都要提高声音。
“大哥，前面就是东园街，据说是整个扬州最繁华的地方了，咱快去看看。”
长宁拉着周佩珊就快步走起来，去往东园街的一路上同样眼花缭乱，卖糖人的都有三西个不同的摊子。
就在长宁等人开心逛街时，另一边的京城茶馆气氛却十分凝重。
“薛启顺到底怎么回事，比你上回说的下场还要严重。”
裴允恕望着眼前端庄秀丽的女子，想求得一个结果。
事实上沈长乐也不太清楚，原本只是小事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现在不是更好吗？不动一兵一卒就让仁王没了薛启顺这个帮手，自己还受到了训斥，一首以来，刑部可是帮了她很大的忙呢。”
“如何？王爷考虑好了吗？时机不等人，若来日等诚王爬起来，又要多费一番心力了。”
裴允恕抬眸望着她，目光逐渐坚定。
“可。”
“他日我登上皇位，就许你皇后之位。”
沈长乐扬起唇角，“那就祝你我同成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