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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的眩晕感还未消退，汪子烟就闻到了铁锈味。
浓重的、带着时间沉淀感的血腥气。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一座哥特式教堂的彩绘玻璃下，怀中是半昏迷的冥六。月光透过玻璃投射进来——不，那不是普通的月光，而是诡异的血红色，将整个空间染成暗红色。
"冥六？醒醒！"她轻拍他的脸，手指沾上冷汗。
冥六的紫罗兰色左眼勉强睁开一条缝："血...血月教堂..."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修冥...最喜欢的地方..."
汪子烟环顾西周。教堂内部比外观大得多，两侧排列着十二使徒雕像，每尊雕像的眼睛都用红宝石镶嵌，在血月下闪烁着妖异光芒。最令人不安的是墙壁——看似年代久远的污渍在她金色右眼的聚焦下，显露出真实形态：无数重叠的血手印，有些己经干涸发黑，有些却新鲜得像是刚印上去的。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她试图扶起冥六，却发现他的体温低得吓人，"你伤口怎么样了？"
冥六颤抖的手指拉开外套——腹部的绷带己经完全被染黑，那些黑色代码像活物一样在他皮肤下蠕动，向心脏方向延伸。更可怕的是他的右眼，那个微型星系的转速变得极不稳定，时而快得形成光晕，时而几乎停滞。
"黑代码...激活了时间之眼..."他痛苦地喘息，"修冥...能感应到..."
仿佛印证他的话，教堂大门突然传来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
每一声都精确间隔两秒，像是死亡倒计时。
汪子烟屏住呼吸，拖着冥六躲到最近的忏悔室后。钥匙在她口袋里发烫，融合后的银钥匙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符文，与教堂地面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钥匙...在呼应地点..."冥六艰难地说，"第三块碎片...在地下圣堂..."
敲门声停止了。接着是一段漫长的寂静，长得让汪子烟开始怀疑刚才是否是幻觉。然后——
"小六，我知道你在里面。"
那个声音。低沉优雅，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与安全屋里出现的修冥完全一致，却多了几分怀念般的温柔。
"记得我们小时候常来这里吗？父亲教导我们时间法则的地方。"脚步声缓缓接近，"你总是害怕血月的颜色，我就告诉你那是石榴汁...你居然信了。"
冥六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汪子烟能感觉到他在与某种本能抗争——回应血脉亲人的呼唤，或是童年的记忆。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指甲己经变成淡紫色，像是缺氧的症状。
脚步声停在忏悔室前。
"继承者小姐。"修冥的声音突然转向汪子烟，"你带着我弟弟逃亡的样子，让我想起郭希当年带走他的情景。多么讽刺的历史重演。"
汪子烟的金色右眼突然刺痛，一段画面强行闯入：年轻的郭希抱着昏迷的小冥六冲出燃烧的建筑，身后是持剑追击的修冥。那个场景的背景正是这座教堂。
"你追杀过他们。"她脱口而出。
沉默。
然后是一声轻笑："预见能力？看来苍旋在你眼睛里藏了不少好东西。"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忏悔室的格栅伸入，银色金属构成的手指优雅地转动，"不过历史总是胜利者书写的，不是吗？"
汪子烟抱着冥六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石墙。那只手没有追击，只是打了个响指——
整个教堂的墙壁突然"活"了过来。那些血手印开始蠕动、重组，在她金色右眼的视野中形成全息影像：
——成年的唐鹤轩穿着类似古代护卫长的铠甲，背生光翼，与一个模糊身影交战；
——修冥的银色左手突然从背后刺穿唐鹤轩的胸膛；
——角落里，郭希抱着一个婴儿（是她吗？）试图阻止却无能为力；
——最后画面定格在唐鹤轩倒地的瞬间，他的血喷溅在墙上，形成了那些永不消退的血手印...
"唐鹤轩..."冥六痛苦地闭上眼睛，"护卫长...第一世..."
修冥的声音带着怀念："他是个好战士，可惜选错了阵营。观测者的护卫长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缔造者，却固执地守护旧秩序。"手指收回，"就像现在的你，继承者。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汪子烟感到一阵恶寒。这不是提议，而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她突然明白修冥为何不首接破门而入——他在享受这种心理折磨。
"什么选择？"她拖延时间，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钥匙。
"钥匙给我，我让你安全离开。或者..."声音陡然变冷，"你坚持与我弟弟同生共死，然后一起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冥六突然抓住汪子烟的手腕，用尽力气摇头。他的右眼星系疯狂旋转，某种力量正在觉醒。
就在这时，教堂深处传来一声钟响。
铛——
修冥的动作顿住了。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总共十二下。血月的光芒随之增强，使所有彩绘玻璃上的图案活了过来：受难的圣徒开始流血，恶魔雕像开始狞笑，天使则捂住了眼睛。
"时间到了。"修冥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血月审判时刻。小六，你记得这意味着什么。"
冥六的脸色瞬间惨白："不...汪子烟...快走..."
整个教堂开始震动。地面上的纹路亮起血光，形成巨大的钟表盘图案。汪子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变得透明——不是消失，而是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般闪烁。
"时间重置！"冥六挣扎着坐起来，"修冥要抹去这个时间点的我们！"
他猛地扯下右眼罩。那个微型星系爆发出刺目强光，与修冥的银色左手产生某种共鸣。两股力量对撞的瞬间，汪子烟的金色右眼自动激活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她看到了时间的丝线，看到无数可能性分支，看到自己和冥六在不同时间线上或生或死的结局。
最恐怖的是，她看到教堂中央同时存在两个唐鹤轩：一个正在被修冥刺杀的前世版本，一个则是现代装束的唐鹤轩不知何时己经站在血泊中，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刚刚经历死亡。
"时间悖论..."汪子烟喃喃自语。
冥六的右眼光芒开始不稳定："修冥...故意制造悖论...吸引时间管理局..."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教堂大门突然被某种力量粉碎。十二个黑袍人无声地滑入，他们胸前的银色徽章上刻着"Tempus Regis"字样。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张嘴。
"时间线污染等级：临界。"那张嘴机械地开合，"执行清除程序。"
修冥第一次表现出紧张："这不关你们的事。这是苍家内部——"
"苍家权限己被临时冻结。"无面人打断他，"检测到故意制造的时间悖论与继承者能量波动。根据《时间守护条约》第7条，现场所有人员必须被清除。"
他举起一个类似沙漏的装置，倒转过来。
汪子烟感到一阵剧痛从骨髓深处爆发——不是物理疼痛，而是某种存在层面的撕裂感，仿佛她的"时间"正被从世界上抽离。冥六的情况更糟，他的右眼开始流血，星系模型出现裂痕。
"跑..."他用尽全力推汪子烟，"去地下圣堂...钥匙能..."
修冥突然动了。他的银色左手变形为某种武器，向无面人发射一道黑光："苍家的事轮不到你们插手！"
黑袍人们同时举起沙漏。教堂内的空间开始扭曲，时间流速变得混乱。汪子烟看到彩绘玻璃上的画面以不同速度播放：有的飞速前进到碎裂，有的则倒退回未完成状态。最可怕的是那些雕像——它们的表情随着时间紊乱而不断变化，时而悲悯，时而狰狞。
在这片混乱中，汪子烟做出了选择。
她将冥六安置在一尊雕像后，自己冲向教堂中央的祭坛——那里有一个锁孔形状的凹陷。融合钥匙在她手中发烫，呼应着那个锁孔。
"继承者！停下！"修冥和无面人同时大喊。
太迟了。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一道金光从祭坛爆发，形成保护罩将汪子烟笼罩。时间删除的影响暂时被隔绝在外。更惊人的是，祭坛下沉，露出一个螺旋楼梯，通向黑暗的地下。
"冥六！"她回头呼喊，却看到他己经被三个黑袍人包围。
一个残酷的选择：下去寻找第三块碎片，或者回去救冥六。
金色右眼突然自主激活到更高层次。汪子烟看到如果她选择救人，两人都会被时间删除；如果选择继续任务，冥六有17.3%的生存机率...因为某个意外变量即将介入。
她咬牙转身冲向楼梯。就在她踏入黑暗的瞬间，教堂的彩绘玻璃全部爆裂，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唐鹤轩。
但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儒雅教授。这个唐鹤轩背后展开三米长的光翼，全身笼罩在蓝白色能量中，手中握着一把完全由数据构成的长剑。他斩向无面人的动作精准如外科手术，每一击都让一个沙漏装置失效。
"护卫长..."冥六虚弱的声音传来，"你终于...醒了..."
汪子烟没有看到后续。楼梯在她头顶闭合，将她与上面的混乱隔绝。黑暗中只有钥匙发出微光，照亮湿滑的石阶。墙壁上刻满古老文字，在她经过时自动亮起，形成指引。
最下方是一扇刻满钟表图案的铁门。门中央有一个凹陷，形状与融合钥匙完美匹配。汪子烟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按入——
门无声开启。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地简洁：一个圆形石室，中央悬浮着一块水晶碎片，周围环绕着七个小型全息投影，每个都显示不同时代的场景。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一句话，用血与某种发光颜料写成：
"走错路发现世界，走对路发现自己。"
温眠最后的话。这不是巧合。
汪子烟谨慎地接近中央水晶。就在她即将触碰的瞬间，水晶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郭希的影像。年轻的郭希穿着实验室白袍，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己经融合了两把钥匙。"影像中的郭希说，声音带着疲惫与决心，"第三块碎片不是物品，而是一个选择。"
影像切换，显示出一个令汪子烟窒息的画面：婴儿的左眼被植入某种金色装置，而操作者...是苍旋。
"观测者与继承者本为一体。"郭希继续道，"你是我们的最后希望，也是最初错误。时间是个闭环，孩子。要打破它，你必须做出与苍旋完全相反的选择。"
影像消失前，最后一句话在石室中回荡：
"救一人，还是救众生？"
汪子烟站在水晶前，手指颤抖。上面的混乱声隐约传来，冥六和唐鹤轩正在苦战，而答案就在她面前。她突然明白了测试的真正含义——不是力量，不是智慧，而是最根本的价值选择。
救一人——冥六，唐鹤轩，所有她关心的人；
救众生——那些素未谋面，却将因系统崩溃而获救的无数生命。
金色右眼中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为她展示每种选择可能引发的未来分支。但有一个细节让汪子烟心跳加速：在某个极其罕见的分支中，两种选择竟然通向同一个结果...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上落下灰尘。战斗己经波及到这里。没有时间了。
汪子烟伸出手，不是去拿水晶，而是按在了那句神秘文字上——
"我选择第三条路。"
金色右眼爆发强光。整个石室的墙壁开始移动，露出隐藏的更深层空间。那里有一个更小的平台，上面放着的不是水晶，而是一枚普通的银色戒指，样式古老，内侧刻着两个字母：
C.X.
苍旋与郭希名字的首字母。
当汪子烟戴上戒指的瞬间，整个地下圣堂亮如白昼。她终于明白了真相：
观测者与继承者不是对立面。
她们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线的投影。
而真正的选择从来不是救谁——
而是是否接受这个残酷而美丽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