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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钱！”沈静秋斩钉截铁，把身体彻底挡在五斗橱前，像一尊冰冷的石雕，“钱是冬冬的，一分一厘都要花在他身上。要喝酒吃肉，你们自己想办法！”
“你！”王强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变得狰狞起来。他没想到沈静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传来一个略显严肃的女声：“吵什么吵什么！大清早的，让不让人安生了？”
人群分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胳膊上套着个红袖章、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是居委会的治保主任，马红英。她手里拿着个登记本，显然是例行巡楼被吵闹引来的。
张翠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扑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哎哟我的马主任啊！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命苦啊……儿子年纪轻轻就为厂里牺牲了，留下我这个孤老婆子……这个狠心的儿媳妇，她克死我儿子不算，还想独吞我儿的卖命钱啊！那可是我的养老钱啊！她一分都不肯给我啊！这不是要逼死我吗！哎哟我的儿啊……”她哭天抢地，捶胸顿足，演技十足。
马红英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显然认识张翠花，也知道她儿子的事。她看向沈静秋，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基层干部特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不耐：“小沈同志，怎么回事？张婶是你婆婆，是烈属，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老人？抚恤金的事，厂里是有规定的，该谁的就是谁的，闹什么闹？”
沈静秋心中一沉。马红英这态度，明显带着倾向性。张翠花“烈属”的身份，在居委会这里就是一张护身符。
就在沈静秋准备开口辩解时，那股熟悉的、尖锐的刺痛感再次毫无征兆地袭击了她的太阳穴！比上一次更猛烈，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狠狠敲打！她痛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紧接着，那令人恐惧的“嗡嗡”声再次潮水般涌入脑海！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情绪更加分明，甚至能清晰地“定位”到说话的人！
（一个清晰、带着强烈不耐烦和算计的女声，来源正是马红英）：“……又是这破事！张婆子这搅屎棍！烦死了！大清早的也不消停！不过……她是烈属，闹大了影响不好……上面知道了肯定批评我工作没做好……啧，赶紧打发走算了……沈静秋？哼，一个年轻寡妇带着孩子，能守住钱才怪！早晚被张家弄走……还不如现在就让她‘自愿’交出来保管，省得以后闹出更大的乱子……对，就这么办！让她‘顾全大局’，主动把钱交给婆婆保管！这样我报告也好写，张婆子也消停，大家都省心！至于这小寡妇……谁让她命不好呢……”*
沈静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冰冷刺骨！她听懂了马红英的心声！这个所谓的居委会主任，根本不是来主持公道的！她只想着快点平息事端，别影响她的工作！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她自己省事，她打算牺牲沈静秋母子的利益，强行让她把钱“自愿”交给张翠花！
愤怒和绝望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真正保护她和冬冬！所谓的规则，在人情、在“大局”、在强权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强忍着头痛欲裂和心中翻涌的冰冷怒意，在马红英带着压迫性的目光和张翠花得意的眼神中，缓缓抬起头。她的脸色因为剧痛而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冰，异常明亮、锐利。
她没有首接反驳张翠花，而是看向马红英，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平静，却又字字清晰地问道：“马主任，我想问问，厂里工会发的抚恤金发放文件，上面明确写着受益人是我和冬冬。这文件，厂工会、劳资科、档案室都有备案。如果，有人无视文件，强行抢夺烈属遗孤的抚恤金，这种行为，算不算违反规定？算不算破坏烈属政策？如果闹到厂领导那里，或者……市里民政部门，追查下来，责任算谁的？”
沈静秋的话音不高，却像一颗颗冰珠子，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她刻意加重了“厂领导”、“市里民政部门”、“责任”这几个词。
马红英脸上的那点不耐和算计瞬间凝固了！她脑子里那个“让她顾全大局交钱”的念头像被泼了一盆冰水，猛地熄灭了！沈静秋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戳破了她那点自私的盘算！
她看着沈静秋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心里猛地一咯噔。这小寡妇……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硬气？她怎么知道文件备案的事？还敢提厂领导？提市里？她不怕把事情闹大？难道她真有什么依仗？
马红英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她不怕张翠花闹，但她怕担责任！怕事情真闹大了捅到上面去！沈静秋提到了“破坏烈属政策”，这帽子扣下来，她这个治保主任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就不是批评那么简单了！
沈静秋清晰地“听”到了马红英此刻剧烈翻腾的心声：
（惊慌、权衡）：“坏了！这小娘们怎么知道这么多？还知道市里民政？她是不是真认识什么人？……不行不行！这事不能按张婆子的意思办！万一她真豁出去闹大了，我这主任就干到头了！……得赶紧压下去！两边都安抚住！对，和稀泥！先把张婆子弄走再说！”
马红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从刚才的严肃不耐，硬生生挤出了一点僵硬的笑容：“哎呀，小沈同志，你看你这话说的，言重了言重了！什么抢不抢的，都是自家人，有话好好说嘛！”她转向还在干嚎的张翠花，语气带着明显的劝解和警告，“张婶！你也消消气！抚恤金的事，厂里有文件规定，白纸黑字写着呢！那是给冬冬娘俩的生活保障！你虽然是奶奶，但也不能硬来啊！这要是传出去，说烈属抢遗孤的钱，像什么话？对你儿子的名声也不好听啊！听我一句劝，今天先回去！这事……等以后再说，啊？”
张翠花一听马红英倒戈，顿时傻眼了，哭嚎声卡在喉咙里：“马主任！你……你怎么向着她说话啊！那是我儿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