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昆州之后,出现了短暂的和平,转眼半年过去,苍梧山的枫叶如血般染红山坳。这一日,皖西军阀陈大麻子的 “靖国军” 旗号己在三十里外的鹰嘴崖晃动。我握紧汉阳造,望远镜里映着敌军密密麻麻的营帐,像群黑压压的蝼蚁啃噬着原野。
“赵哥,” 彭远的红巾在秋风中飘成破布条,“陈大麻子带了三个整编师,还有毒烟弹。咱们满打满算不到万人,弹药只够撑十天。” 他腰间的竹筒炸弹只剩三颗,磕在岩石上发出空响,“沈将军的援兵呢?”
周曼云扶着瞭望台木栏,抱着几个月的婴儿,发间的并蒂莲簪子换成了枚子弹壳:“砚冰的电报说,她正在牵制豫省军阀,皖西这边……” 她指尖划过地图上的 “鬼哭峡”,“得靠咱们自己。”
午后申时,第一波毒烟弹在苍梧镇炸开。小铃铛的铜铃声混着百姓的咳嗽,她顶着湿棉被冲进医疗棚:“用艾草水捂口鼻!” 老铁匠的兵工厂火光冲天,新铸的 “灭烟” 刺刀还未冷却,就被抬上了前线。我摸出吴忠文的银元,突然想起他说过:“梅脉遇雪则强,遇压则韧。”
黄昏时分,陈大麻子的骑兵踏碎最后一片麦田。我带着梅花营迂回至敌后,却撞见督军团旧部的 “兰脉” 暗桩正在布置毒烟阵,他们后颈的兰花刺青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周曼云的梅花镖精准封喉为首者,镖尾 “忠” 字染上黑血:“当年烧京山书局的账,今天该清了!”
子夜的月亮被硝烟染成灰黄,我踩着敌军尸体冲进炮兵阵地,却发现所谓 “新式武器” 不过是裹着铁皮的鸦片箱。彭远的怒吼从左侧传来:“狗日的用烟土充炮弹!” 他的大刀劈断毒烟弹引信,火星溅在 “靖国军” 军旗上,烧出个狰狞的洞。
凌晨寅时,最后的预备队投入战斗。周曼云抱着炸药包爬向敌军粮草囤:“振群,替我告诉孩子,他娘没给梅脉丢脸。” 我想阻拦,却被流弹击中肩头,眼睁睁看她滚进火海里,爆炸声中,她发间的子弹壳簪子划出最后一道光。
天亮时,皖西群山浸在血泊里。陈大麻子的军旗插在苍梧山顶,我攥着半块染血的银元,望着漫山遍野的 “靖国军” 旗号,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 —— 三长两短,是沈砚冰的暗桩信号。彭远吐掉嘴里的碎牙,红巾浸着血却仍系在腰间:“赵哥,咱们还有多少人?”
“够拼最后一场。” 我摸向周曼云遗留的梅花镖,镖尾 “忠” 字己模糊不清,“把伤员集中到后山溶洞,用炸药封死洞口。剩下的人,跟我去鹰嘴崖,把陈大麻子的狗头摘下来。”
山风卷起满地枫叶,像极了当年黑水仙庄园的鸦片灰。我望着天际,突然明白:有些仗明知会输,却不得不打。因为身后是百姓,是孩子,是梅脉的火种。就算血流干,也要在皖西的土地上,种出永不低头的梅树。
“杀!” 彭远的红巾军喊声震天,与我的梅花营汇成血色洪流,冲向鹰嘴崖顶的敌军主力。陈大麻子的笑声从扩音器里传来:“逆雪军,今天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我扣动扳机,却发现枪膛己空,只能握紧刺刀,冲向离我最近的敌兵。
刺刀入肉的闷响混着毒烟的甜腻,我看见周曼云的笑脸在硝烟中若隐若现。我咬碎钢牙,挥刀砍断又一名敌兵的咽喉,发誓要让陈大麻子血债血偿。
当夕阳染红鹰嘴崖时,我们终于撕开敌军防线。陈大麻子骑着黑马想逃,我甩出最后一枚梅花镖,正中他后颈的兰花刺青。
“赵哥,” 彭远指着远处的烟尘,“是沈将军的援军!” 我转头望去,星洲港方向扬起漫天尘土,沈砚冰的 “铁血军” 军旗上,梅花与火焰交织的纹章在夕阳下烨烨生辉。她骑着高头大马,枪管挑起陈大麻子的 “靖国军” 军旗,声音盖过了秋风:“逆雪军,永不言败!”
我瘫坐在血泊里,看着周曼云被抬下战场,她的肩头还在微微起伏。沈砚冰递来水壶,壶身上刻着 “梅脉同心”:“振群,皖西之战,你们撑住了最艰难的时刻。” 我点头,望着满山遍野的尸体,突然明白:寡不敌众又如何?只要梅脉的信念还在,我们就永远有逆风翻盘的希望。
“砚冰,” 我望着星空,“下次,我们要让反动军阀知道,逆雪军的厉害。” 她点头,发间的银簪子闪了闪:“我要马上赶回星洲港,那边的情况更加辣手!我留下一队秘密人马辅助你们!”
望着沈砚冰风驰电掣的离去,我扶着临时搭建的木梯爬上瞭望塔,绷带下的伤口仍在渗血,每动一下都牵扯着肩胛骨的剧痛。彭远蹲在塔下擦拭大刀,刀刃上的缺口比半月前多了三道,红巾军的军旗只剩下半幅,在秋风中飘成破布条。
“赵哥,”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块砂纸,“老铁匠的兵工厂没了,汉阳造只剩不到五十支能打。” 刀柄磕在木头上,发出空洞的响,“沈将军的援兵虽说打退了陈大麻子,但咱们伤筋动骨,得找地方喘口气。”
周曼云抱着孩子从医疗棚钻出,她发间的子弹壳簪子换成了根稻草,脸色苍白如纸。““陈大麻子虽退,但北洋军阀不会放过咱们。得学吴忠文当年的法子,化整为零,打游击战。”
沈砚冰的密使突然从密道钻出,浑身沾满泥浆,怀里抱着用油纸裹的《皖西布防图》。“冰帅说,” 他掀开兜帽,露出左耳后的梅花刺青,“北洋军正在调兵,想把咱们围在皖西山区。她建议你们往西南撤,那儿有片原始森林,易守难攻。”
我展开地图,指尖停在 “黑风岭” 标记上。那是片连绵百里的原始森林,地图上用红笔写着 “瘴气弥漫,生人勿近”。彭远突然拍桌而起,震得油灯晃了晃:“怕啥!当年在湘南钻过比这更毒的林子,咱们能活着出来!”
子夜时分,队伍开始转移。伤员用担架抬着,粮食和弹药分装在骡背上,小铃铛牵着驮药材的驴子,铜铃铛声混着孩子的啼哭,在山谷里荡出细碎的回音。我走在最后,用树枝扫去脚印。
黑风岭的瘴气如黄色浓雾,隔几步就看不见人。周曼云掏出包雄黄粉撒在地上,“这是从静心庵带的,” 她的声音混着咳嗽,“能驱蛇虫,也能避毒烟。” 彭远的红巾军举着松明火把走在最前,火光照见树干上的骷髅标记 —— 这是当年山匪用来吓走官兵的。
队伍在一处废弃的山神庙休整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三长两短 —— 是北洋军的搜索信号。沈砚冰的密使猛地按住我的手腕,“他们用的是兰脉暗桩的联络暗号,” 他从怀里摸出枚银哨子,“跟我来,有条猎人小道能绕到黑风岭背面。”
小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不时有碎石滚落。周曼云突然脚下一滑,我伸手去扶,却扯动肩上的伤口,疼得眼前发黑。她望着我渗血的绷带,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坚定取代:“振群,等咱们在黑风岭站稳脚跟,就去端了陈大麻子的老窝,让他知道逆雪军不是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