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当掌心的两块灵石彻底失去了光泽,化为一堆毫无灵气的灰色粉末时,梁逸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的神采,黯淡到了极点。
失败了。
那道炼气期二层的瓶颈,依旧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纹丝不动。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都随着那两块灵石的消耗,化为了泡影。
“呵呵……呵呵呵……”
梁逸尘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绝望。
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呆滞地望着屋顶的蜘蛛网。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生于凡尘,挣扎于仙路之末,最终,还是要归于凡尘……
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极致的憋屈涌上心头,他猛地攥紧右拳,狠狠地一拳砸在了身旁粗糙的木质地板上!
咔嚓一声轻响,不是地板裂开的声音,而是他指骨与木板碰撞发出的闷响。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拳上传来。
他摊开手掌,只见拳峰处己经一片红肿,甚至被木板上的倒刺划破了皮,渗出了殷红的血珠。
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探入怀中,想要去握住那块能让他心安的灰色石头。
当他将那块温润的鹅卵石掏出来时,右手拳峰上的一滴血珠,恰好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了石头光滑的表面上。
殷红的鲜血,与灰蒙蒙的石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一刹那,梁逸似乎感觉到,手中的石头,那份亘古不变的温润,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变化。
仿佛,这块沉睡了亿万年的石头,被他这滴绝望之下的鲜血,轻轻地唤醒了。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手中的灰石,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触感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它就像梁逸尘身体的延伸,温润、沉静、永远恒定。他熟悉它的每一分光滑,每一丝冰凉。
然而就在刚才,在那滴鲜血融入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悸动。
那不是温度的变化,也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源自神魂层面的、极其微弱的共鸣。
仿佛这块石头内部某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意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抹生机惊扰,不情愿地翻了个身,又旋即沉沉睡去。
整个过程,短暂得不足一眨眼。
若非梁逸尘此刻心神激荡,感官因绝望而变得异常敏锐,他几乎要以为那只是自己精神恍惚下产生的错觉。
他将石头凑到眼前,借着从门窗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仔細端详。
石头依旧是那块灰扑扑的石头,表面光滑如初,没有任何符文或裂痕,那滴血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幻觉吗?”
梁逸尘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他不信邪,将右手拳峰上再次渗出的一丝血珠,小心翼翼地抹在了石头的另一面。
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感受着。
一息……两息……十息……
石头毫无反应。
它又变回了那块普普通通的河边卵石,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仿佛在嘲笑他刚才的大惊小怪。
“果然……是我想多了吗?”
梁逸尘的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光,迅速黯淡了下去。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也许,人在绝望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他随手将石头往旁边一扔,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烦闷和失望。
啪嗒。
石头落在地上,弹跳了两下,滚到了墙角,正好停在了一盆半死不活的植物旁边。
那是他三年前刚入门时,从宗门的百草园角落里挖来的一株凝露草。
这种灵草品阶极低,唯一的用处就是在夜晚凝结几滴蕴含微薄灵气的露水。
对于他这种伪灵根的修士来说,其效果聊胜于无,他种在这里,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安慰,提醒自己,终究还是个踏上了仙路的修士。
由于他疏于照料,加上木屋里环境本就阴暗潮湿,这株凝露草长得有气无力,叶片都有些发黄打卷。
梁逸尘没有再去管那块石头,他现在没有那个心情。
他重新坐回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抱着双膝,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赵康那张倨傲的脸,同门师兄弟们或同情或漠然的眼神,两年后被遣送下山的凄惨结局……
一幕幕画面,如同梦魇般在他的脑海中交替上演。
未来,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光亮。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屋外的天色,从午后明亮的金黄,渐渐变成了傍晚柔和的橘红。
不知过了多久,腹中传来的一阵咕咕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抬起头,眼神依旧有些空洞,己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修士虽能辟谷,但那是修为高深之后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炼气期的小修士,五谷杂粮依旧是补充体力不可或缺的东西。
他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准备起身去外门的大食堂随便找点东西果腹。
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了墙角的那个花盆。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株凝露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原先蔫蔫地耷拉着的几片叶子,此刻竟然有两片,微微向上挺起了一些。
叶尖处那抹枯黄,似乎也淡化了一丝,透出了一点点嫩绿。
“是……错觉吗?”
梁逸尘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定然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屋内的光线变暗,产生的视觉误差。
可是,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鬼使神差地爬了过去,跪伏在花盆前,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端详着自己的神迹。
距离近了,看得也更清晰了。
真的……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变化极其微小,但他可以肯定,这株凝露草,确实比他一个时辰前看到的样子,要精神了许多!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凝露草的根部,移动到了旁边那块静静躺在泥土里的灰色石头上。
一个荒诞而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