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借着风越烧越大,开始向城隍庙蔓延。
萧景炎拄着剑,单膝跪地,大口喘息,脸色在火光映照下苍白如纸,左肩的箭矢还在汩汩冒血,右臂被划伤的地方己泛起不祥的黑紫色!毒素在快速蔓延!他警惕地看向火光亮起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
林默顾不得许多,从藏身处冲出,压低声音急喊:“是我!快走!巡夜的可能真来了!”
萧景炎看清是林默,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随即化为复杂难言的光芒。他没有犹豫,在林默的搀扶下,强提一口气,踉跄着朝客栈方向奔去。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和逐渐蔓延的火光混乱,跌跌撞撞,总算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客栈后门。
柱子铁牛被远处的火光和人声惊醒,正惶恐不安。林默急声吩咐:“外面走水了,别开门!看好店!任何人敲门都别开!” 她半扶半抱着几乎脱力的萧景炎,迅速闪进客栈,首奔后院那间堆放杂物的破旧柴房!这里最不起眼,也最安全!
关上柴房门,插好门闩。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灰尘和干草的味道。萧景炎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额头冷汗涔涔,呼吸急促而紊乱,左肩的箭伤和右臂的毒伤触目惊心。
“你……” 萧景炎看着同样狼狈不堪、脸上沾着黑灰的林默,声音沙哑虚弱,带着难以置信,“为什么……要救我?”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燃烧的星辰,紧紧锁住她。
林默喘着粗气,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从墙角一个破陶罐里翻出仅剩的一点劣质烧酒和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布(本是用来擦灶台的)。她蹲下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强装的镇定:“少废话!不想死就忍着!”
她将烧酒淋在布上,咬咬牙,看向他左肩那支没入皮肉的弩箭。“箭……得出!” 她的声音在抖。她不是医生,前世最多处理过擦伤。
萧景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己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只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两个字:“动手。”
林默心一横,一手按住他肩头(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紧实肌肉的僵硬和灼热),另一只手猛地握住箭杆,用力向外一拔!
“呃——!” 萧景炎身体剧颤,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喉间溢出。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林默手忙脚乱地用浸透烧酒的布死死按住伤口!剧烈的灼痛让萧景炎浑身肌肉绷紧如铁,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但他硬是没再发出一丝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柴房里回荡。
按压了好一会儿,血流才渐渐止住。林默又用剩下的烧酒小心冲洗伤口边缘,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内衬,笨拙地为他包扎。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触及他滚烫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肉纹理,让她指尖发颤,脸颊莫名有些发热。
处理完肩伤,林默的目光落在他右臂那道不长的划伤上。伤口不深,但周围皮肤己完全变成黑紫色,发亮,丝丝黑气仿佛在向手臂蔓延,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黑蝮涎’……” 萧景炎的声音虚弱而凝重,“剧毒……三个时辰……无解必死……” 他尝试运功逼毒,但毒素加上肩伤失血,让他内力滞涩,收效甚微。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无解?!难道她冒死救回来的,只是一具……
不!不能放弃!林默脑中疯狂搜索前世的知识!蛇毒?血清?没有!等等……挤压?清洗?草药?她猛地想起什么!
“你等我!” 林默丢下一句话,如同旋风般冲出柴房。她记得后厨墙角,堆着一些晒干的、驱虫防潮用的草药渣滓!其中好像有蒲公英、紫花地丁?还有……对了!之前采腐婢叶时,好像看到附近长着半边莲?这东西在前世百科里提过,似乎是清热解毒的,对蛇毒或许有点用?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冲进后厨,在一片狼藉中翻找,果然找到一些干枯的蒲公英和紫花地丁碎屑,又抓了一把盐。然后她冲出客栈后门,借着远处未熄的火光,在客栈后墙根潮湿处疯狂寻找!幸运的是,真让她找到几株鲜嫩的半边莲!
她连根拔起,冲回柴房,将草药塞进嘴里胡乱嚼碎(也顾不上苦涩),混合着盐和唾沫,捣成一团黏糊糊、散发着怪异气味的墨绿色药泥。
“可能会很疼!” 林默警告一声,抓起萧景炎的右臂,用匕首(在烧酒上燎过)小心地划开毒伤处发黑的皮肤,挤出乌黑腥臭的毒血!萧景炎身体再次紧绷,却一声不吭。
挤出大部分毒血后,林默将那团散发着怪味的药泥狠狠糊在伤口上,再用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林默几乎虚脱,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萧景炎靠在墙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灰败之气似乎被遏制住了些许?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呼吸依旧粗重,但比刚才平稳了一些。
柴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劫后余生的寂静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紧张、尴尬和一丝莫名情愫的气氛弥漫开来。
林默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萧景炎身上。包扎时匆匆一瞥未曾细看,此刻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她才看清,在那紧实有力的胸膛和腰腹间,除了新添的箭伤和毒伤,竟还交错着数道早己愈合、却依旧狰狞可怖的旧疤!有刀伤,有箭创,甚至有一道斜贯胸腹的、仿佛被猛兽利爪撕裂的巨大伤疤!
这些旧痕,无声地诉说着这位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曾经经历过怎样惨烈的厮杀与生死考验!绝非养尊处优的深宫贵胄!
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恐惧之外,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心疼?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萧景炎似乎因剧痛或失血而陷入半昏迷,眉头紧蹙,薄唇无意识地翕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模糊不清的呓语:
“……阿璃……快……走……”
阿璃?是谁?
林默还未及细想,萧景炎的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他滚烫的额头,无意识地抵在了林默因紧张而冰凉的膝头。
柴房外,远处救火的喧嚣渐渐平息,只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屋檐。柴房内,昏黄的微光下,重伤昏迷的太子枕在女扮男装的小掌柜膝上,两人身上都带着血与火的痕迹。
而萧景炎那只未受伤的右手,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紧攥着那块刻着“001-S”的超级贵人牌。牌子的边缘,深深烙进他的掌心,仿佛是他与这纷乱人间,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林默僵硬地坐着,看着膝头那张苍白却依旧俊逸非凡的脸,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听着他微弱却灼热的呼吸……怀中那块冰冷的龙爪金属片,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