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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热浪滚滚。
楚笙面无表情的混在人群中，咀嚼着略微带点咸味儿的干粮，悄悄打量这支成分离谱的军队。
离谱在哪儿呢，离谱在，几乎全都是瘦骨嶙峋、面有菜色的乞丐，还有不少眼盲腿瘸的残疾人，甚至连白发苍苍、形如枯槁的老年人都不在少数。
“呵呵……还真就那个不拘一格降人才呗？”
楚笙冷笑连连。
他咽下干粮，不经意间扫了眼骑着马在队伍两侧游荡的正规士兵，这些装备精良的人与其说是在护送楚笙他们，倒不如说是在押送囚犯。
看样子，这是铁了心要把楚笙他们送到前线当炮灰啊。
这可不行，混在炮灰部队里边不好搞杀戮点啊，一触即溃怎么玩？说不定还会被猪队友坑死。
要不，想办法转入正规序列？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
楚笙皱了皱眉，想到了一天前，也就是刚从煜京城出来时发生的一件事。
那会儿，有个老兄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坑，刚出城就想逃跑，逃就逃嘛，又不敢一个人跑，还要拉人下水。
不过这老兄还算有点本事，愣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煽动了不少人起来逃跑，场面搞的很大。
结果一个都没跑掉。
全被那些正规军抓回来了，抓回来之后便按所谓的军法，搞什么十一抽杀，砍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始作俑者……也就是脑子有问题的那位老兄，他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五马分尸了，场面极其残忍。
楚笙就觉得，逃兵固然可恨可耻，指挥官固然有杀鸡儆猴的心思在里面，但此等手段，委实是过于酷烈了些。
这种风格的军队，对长在红旗下的楚笙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去了干嘛？天天违反军规啊？不违反军规又会把人折腾疯。
所以也就是说，改换门庭不行，留下也不行，一根筋变两头堵了！
楚笙越想越头疼。
“啪。”
一只小黑手拍了拍楚笙的胳膊，面黑如炭的小个子乞丐凑上来说：“嘿，你是不是生病啦？脸色好难看啊。”
什么脸色难看？ 他脸都脏成这样了还能看出脸色？
楚笙满脸狐疑地转过头，没看到人，视线向下，正好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眨了眨眼，小个子乞丐也顽皮的眨了眨眼。
这小黑炭怎么跟个姑娘似的？
对于小南梁，不论颜值如何，楚笙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我没生病，就是…有点心事。”
说完就开始装深沉，一脸苦大仇深。
小黑炭似乎听不出话里话外的推拒之意，元气满满地蹦跶两下，再次开口。
“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嘛，憋久了会疯掉的。”
楚笙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他显然是小看了对方的结交之心。
“我叫徐月，月亮的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今年多大了呀？你喜欢吃什么呀？啊，我最喜欢吃糖葫芦，虽然我只吃过一次，但它可好吃了……”
嗯？不对劲，再看看。
楚笙频频侧目，仔细打量徐月，个头小小的，手脚也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喉结……没有喉结。
没有喉结？
没有喉结！！！
楚笙一脸惊恐，又将徐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了更多端倪，比如，那略有起伏的胸脯……
嘶——
他连忙拽住徐月，压低了声音，眼神无比严肃。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徐月轻轻拨开楚笙的手，面带微笑的走在楚笙左侧，她背负双手，蹦蹦跳跳，看上去十分乐观。
“和你一样啦，都是被抓进来的～”
楚笙眼神复杂，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徐月抬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楚笙，举起毫无威慑力的小拳头说道：“别担心，我很厉害的！”
这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吗？重点不是她该不该上战场吗？
那群募兵校尉都是饭桶吗？怎么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楚笙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孤儿，因为如果父母健在，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被人抓进军队呢？
这让他很是纠结，管吧，就是给自己添麻烦，可不管吧，他又良心难安。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交际，他还能昧着良心说自己没看到，可现在连人家的小秘密都发现了，如果还坐视不理，那对良心真是种煎熬。
他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摆摆手。
“算了算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啊？可是…好吧，我知道啦～”
徐月虽然有些诧异，但在楚笙不容拒绝的目光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
楚笙环顾西周，没人往他俩这边看，便小声叮嘱：“以后要小心一点，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暴露自己的性别，碰上问题一定要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记住了没？”
徐月目光闪烁，乖巧点头：“记住啦！”
“还有还有，你要注意行为习惯，尽量爷们一点，语气也是，都要爷们一点……”
“怎么才算……爷们？”
“就，豪放大气，动作粗鲁……”
“哦～咳咳……小二，给洒家倒酒！然后狠狠踩一下桌子，是这样吗？”
“我特么，你这是跟谁学的？”
“是茶馆里讲故事的老爷爷！”
“额，说书人？”
“他们好像都是这么叫的诶！”
“懂了懂了，你别跟着学，故事都是有夸张成分的。”
“这样啊……”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失望？”
“没…没有啦～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楚笙挑了挑眉，好像还真是，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叫…”
“敌袭！敌袭！敌袭！！”
突如其来的高喊打断了对话，包括楚笙和徐月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错愕不己，顿时一片哗然。
“不是说异族都被挡在苏屠关外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京畿地区啊？”
“还能为什么？苏屠关被攻破了呗！”
“不可能！那可是天下第一雄关！”
“那你说为什么？难道异族会飞不成？”
“你…我……”
“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现在怎么办啊？”
“我踏马哪里知道？”
“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嘛？”
“你再骂？”
场面混乱不堪，隐有失控迹象，好在正规军及时介入，他们挥舞着长鞭，驱赶乞丐大军到前方的平原迎敌。
自称很厉害的徐月终归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她本能的靠近了楚笙，死死抓住楚笙的手臂，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楚笙沉默片刻。
“别害怕，有我在。”
徐月强打精神，给了楚笙一个僵硬又难看的笑容。
“嗯。”
…………
“你怕不是在逗我？这怎么打？”
大平原上，楚笙站在乱七八糟的乞丐大军中，愕然看向地平线另一端的敌军。
对方军容严整，旌旗林立，甲胄光鲜，马匹无数，那股百战之军才有的肃杀之气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
楚笙狠狠咽了口唾沫，低头一看。
嗯，没有坐骑，没有甲胄，手里只有一把破破烂烂的长枪，至于弓弩，抱歉，是楚笙他们不配。
他又看向左右，我嘞个乌合之众啊。
所有人都在发抖，其中有不少人都在窥视军阵后方的监军，眼神鬼精鬼精的，显然是动了歪心思。
那么，毫无战意的无甲步卒，能击败士气正盛的具装骑兵吗？
楚笙觉得不能。
连势均力敌都难如登天，或许，对方一次冲阵就能解决战斗了。
“这可咋整啊？”
大热天的，楚笙却觉得手脚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