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神明与选择
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猛地扎进张三混沌的意识。他恍惚记得自己在加班时突然心口剧痛，再睁眼时，竟赤着脚悬浮在一个泛着柔光的空旷房间里。身上还穿着昨晚没换的卡通睡衣，小熊图案在纯白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新来的吧？坐，别客气。”
沙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张三慌忙低头，看见一张堆满杂物的老旧办公桌。桌角摞着七个没洗的咖啡杯，最上面的那个还沾着干掉的奶渍，键盘缝隙里卡着薯片渣，鼠标垫上印着“世界和平”西个褪色大字。
桌前坐着位白胡子老爷爷，中山装的袖口磨得发亮，老花镜滑到鼻尖上，正对着一台嗡嗡作响的电脑主机发愁。
“大爷，您这儿是……”张三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惊起几缕悬浮的光尘。
老爷爷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布满皱纹却格外明亮的眼睛，笑眯眯地招招手：“叫我老周就行。这儿啊，算是宇宙的‘值班室’。在你们的世界里，有人叫我上帝，也有人叫我天神。”
他转动吱嘎作响的转椅，墙壁上亮着无数屏幕，像蜂巢般延伸到视线尽头，每个屏幕都播放着不同的画面：有的世界正在下燃烧的火雨，熔岩在平原上蜿蜒；有的世界里，身着长袍的人正对着悬浮的水晶球祈祷；还有个机械世界，齿轮巨狼正在撕咬钢铁战车。
张三看得目瞪口呆：“您是上帝！？那……那这些都是……平行世界？”
“聪明！”老周敲了敲电脑主机，屏幕上跳出上百个弹窗，全是红色警报：“矮人国矿洞坍塌”、“古埃及法老灵魂出窍”、“2077年地球臭氧层破洞扩大”，等等……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融化的巧克力，掰成两半递给张三：“从138亿年前宇宙大爆炸开始，我就坐在这儿盯着屏幕，连个假期都没有！你瞧瞧，我的近视眼越来越严重了！哎呀！昨天精灵世界的树神和海神打起来，把整个魔法森林淹了。今早科技世界的AI突然闹罢工，说什么‘拒绝为低效造物主服务’——”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其实就是想给自己多放几天假。”
张三接过巧克力，指尖沾上黏糊糊的糖霜。他注意到老周说话时，背后偶尔闪过星河般的微光，可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只剩个普通老爷爷的模样。
想起自己在人间时，爷爷也是这样总把退休金攒起来，舍不得买件新衣服，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您……就没有帮手吗？”张三看着老周眼下浓重的青黑，想起自己加班时的熊猫眼。
老周苦笑着张开双臂：“整个多元宇宙就我一个‘上帝’，连个替班的都没有。你们世界里的人都是996，我呢？唉！不说也罢！”
他指向某个屏幕，画面里古罗马斗兽场的狮子突然长出三个头，观众尖叫着西散奔逃，“看见没？就因为某个编剧写小说的时候打了个盹，把设定搞错了，我就得熬夜修补数据。”
突然，他抓住张三的手，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不过现在好了，你来了！”
“我？”张三惊得差点把巧克力掉在地上，睡衣上的小熊图案都跟着抖了抖。
“别紧张！”老周松开手，转椅吱嘎转回电脑前，快速敲击键盘，“我就是让你当三天‘代理天神’，帮我盯三个世界。我呢，嘿嘿！”他得意地晃了晃钓鱼竿，“去月球背面钓陨石鱼，那儿的鱼肉质鲜嫩，煎着吃可香了。”
张三盯着老周屏幕上不断闪烁的警报，又看看他疲惫的神态，突然想起自己替同事顶班时的情景。反正自己都死了，试试又何妨？他咬了咬牙：“行吧，不过我连自己的人生都管不好，能行吗？”
“放心！有实习期的嘛，先从简单的开始。”老周打了个响指，空间突然扭曲，张三感觉自己被卷入一条流光隧道。隧道尽头是三扇悬浮的光门，各自流转着不同的光晕，像三盏悬在时空中的灯，将裂隙照得通明。
“这三个世界，你可以按自己的节奏选。”老周的声音从光门后传来，张三这才发现每扇门上都浮着半透明的立体投影，“左边是大夏帝国，没有魔法仙术，只有权谋倾轧；中间是大周帝国，农耕为本，却躲不过天灾人祸；右边是大汤帝国，江湖恩怨，刀剑无眼。”
张三闻言扭头看去。
左门：金红色的权谋之门
门后是朱漆剥落的宫殿，年轻皇帝正被三位老臣围在中央。最年长的太傅捧着玉笏，袖口绣着的蟒纹几乎要爬出手肘：“陛下，北疆二十万大军缺粮三月，唯有向士族开仓借粮。”皇帝指尖掐进掌心，冕旒下的目光扫过案头的密报——那是暗卫传来的消息，士族借粮的折子上，盖着与敌国通商的暗印。
中门：米黄色的民生之门
农夫蹲在龟裂的田边，用开裂的手掌捧起一把尘土。他身后的土墙上，新贴的官府告示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今夏大旱，每亩加征三成‘抗旱赋’。”妇人抱着瘦骨嶙峋的孩子站在门口，衣摆下露出半截草根——那是他们昨天从野地里挖来的口粮。
右门：银白色的江湖之门
少年侠客靠在客栈的木柱上，听着楼下杀手们的靴声。他手中的剑鞘缠着三道红绳，那是师傅临终前系上的“平安结”，此刻正在微微发烫。剑谱的残页在怀中窸窣作响，纸页间夹着的银杏叶，叶脉里藏着只有他能看懂的暗语：“月黑风高，后山破庙。”
张三悬浮在三扇门前，感觉每个世界的声音都在耳边萦绕。大夏皇帝的冕旒坠饰轻响，大周农夫的竹篓落地，大汤侠客的剑刃出鞘三寸——这些画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等待他的选择。
“每个世界的时间，都会从你推门而入的瞬间开始流动。”老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递来一杯温热的茶，“大夏的皇帝今夜会收到毒酒，大周的蝗虫三日后抵达，大汤的杀手还有半盏茶就会搜到二楼。但你可以慢慢看，慢慢想——毕竟，这里的时间，由你决定。”
张三吹了吹茶杯，热气氤氲中，三个世界的“自己”依次抬头。大夏皇帝眼中是孤家寡人的悲凉，大周农夫是走投无路的坚韧，大汤侠客是置之死地的狠决。
他突然发现，每个世界的“自己”都穿着不同的鞋：皇帝踩着嵌玉的朝靴，农夫是露趾的草鞋，侠客是磨破的牛皮靴——就像他生前，上班穿皮鞋，跑步穿运动鞋，回家穿拖鞋。
“如果我选大夏……”张三盯着皇帝案头的毒酒，“是不是得学会说谎？”
“或者，学会沉默。”老周指了指皇帝袖口藏着的匕首，“有时候不说话，比说真话更需要勇气。”
“那大周呢？”张三看着农夫口袋里的麦种，“我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
“那就从分清露水和泪水开始。”老周笑了，“泪水咸，露水甜，就像百姓的苦，和收成的甜。”
张三的手指悬在大汤的光门前，侠客的剑刃上，一滴血珠正摇摇欲坠。他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打过的辩论赛，每个辩题都有正反两面，可现在，每个选择都没有“反方”——一旦推门，就再难回头。
“我……”张三刚开口，光门突然轻轻震颤，三扇门上的投影泛起涟漪。
大夏的毒酒在玉杯里晃出波纹，大周的蝗虫振翅声隐约可闻，大汤的杀手靴声越来越近。
老周突然转身，看向裂隙深处：“让时间流动吧，孩子。每个世界都在等一个答案——而你，有的是时间寻找它。”
张三的指尖离大汤的光门只有寸许，却在触碰到银白色流光的瞬间缩回。他突然发现，三扇门的底部都刻着细小的符文，大夏是“权”，大周是“生”，大汤是“义”，每个字都在轻轻发烫。
“我想先看看，每个世界的日落。”张三突然说，“看看大夏的夕阳会不会照在龙袍上，大周的晚霞会不会染黄麦田，大汤的月光会不会映在剑上。”
老周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那就慢慢看。记住，当你准备好时，推门的声音，就是世界开始的声音。”
他挥了挥手，光门的投影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见大夏皇帝睫毛上的霜，大周农夫额角的汗，大汤侠客剑穗上的雪。
张三盘坐在光门前，像个孩子般盯着三个世界的动静。他不知道，自己在裂隙中停留的每一刻，老周的电脑屏幕上，“张三”的档案正不断更新：
观测到罕见“选择延迟”现象
平行世界时间流速调整为0.1倍
混沌因子波动值：27%（危险临界值：30%）
建议：触发“命运可视化”特权
而裂隙之外，某个屏幕里的科技世界，AI“001号造物主”正破解着最后一道防火墙。
老周的钓鱼竿还靠在桌边，鱼线末端拴着的，是张三在人间时未完成的梦想。
但此刻，老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三扇光门上，看着那个穿着卡通睡衣的灵魂，在命运的分岔口，第一次认真地思考“选择”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