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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寒冷无风。
都辰时末了，陆安暖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她坐在床边，赤着的脚丫，踩在皮草地毯上。
她畏寒，庆和居早早烧了地龙。涂恒还让人用皮草铺满整个内室，穿单衣也不冷觉得冷呢！
她坐在妆台前发呆。昨天好像听见涂九说京城来人了。
涂恒去了衙署，深夜才归。她半梦半醒，涂恒回来时很轻，滚烫的怀抱拥着她，怕她丢了似的一整宿都不肯撒手。
“姑娘怎么了？盯着铜镜这般出神？”桃朱端了早膳进来。
“王爷早上走时可留什么话？”
“说午时回不来，让照顾好您，叮嘱奴婢，服侍您吃过午食散会儿步。”
“让陶嬷嬷炖点小牛肉，做几个荤油酥饼，再弄几个王爷喜欢吃的小菜。”陆安暖一边梳着一缕青丝，一边安排。
“中午打发小厮给王爷送到衙署么？”桃朱一一记下，随口又问。
“不，让陶嬷嬷装好食盒。我亲自送去。”陆安暖若有所思，又补上一句，“再做个芙蓉鸡丝汤。”
“是。”桃朱去了厨房。
云州府衙后院，一棵高大的桂树满树枯枝没有了秋日里的繁茂甜香。
涂恒在和几位官员议事。陆安暖不想打扰，又嫌屋子昏暗憋闷。桃朱借送食盒去见涂九了。
她便独自走到树下等着。
崔瑾瑜站在长廊里看着树下魂牵梦萦的人儿，心跳都要都要停了。他只呆呆地看着她，不敢向前移动一步。
陆安暖不经意地扫过长廊。崔瑾瑜！
他一身绿色官服，面容依然清俊。那黑色的乌纱让那个曾经的儒雅公子变得冷硬了不少。
他缓缓走了过来，和她一同站在树下。
“暖儿.......你......可好？”他心里千言万语，对上她澄澈的眸子却只挤出这几个字。
“崔大人。”她垂下眼睑，躲过他眼底的绵绵情意，疏离的称呼。
“暖儿，你.......”他看到她隆起的腹部，攥紧了拳，咬牙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奉命来北地公干......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哦。”她低垂着头，抚着肚子，想找借口离开。
一片冰凉飘在陆安暖的手背上。下雪了。
她抬起头，又一片落到她的脸颊上，凉凉的。她眉眼含笑，伸手去接，任那雪花落到的手心，化成水珠儿。
崔瑾瑜痴痴的盯着她，仿佛要把她装进眼睛里。
多年前，她和他在淮州府衙的后宅。下雪了，她也是这般伸手去玩雪。
“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道韫何等的才华，却因一纸婚书，没能遇到良人，一生凄苦。”
“外祖父说了，定让我找个知我心，懂我意，护我疼我的好夫婿！”
当年的小姑娘大胆地说这番话的时候，年少的他心里是热热的。他自诩就是她口中的“好夫婿”。
即便是如今，他的心里依然埋着一团火，他不甘心！
“暖儿。”一道低沉如暮鼓的声音打断了一切。
涂恒从廊下走来，扯了自己的披风。陆安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他。
“慢些走。”涂恒疾步上前，细心地把自己的披风把她包裹严实，柔声责备道，“怎么在这里冻着，不知道下雪了么？”
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崔瑾瑜，仿佛他不存在。
“站久了夜里又要嚷腿酸。”他伏身把陆安暖打横抱起，大掌抚着她的后背，把她捂在宽大的怀里。
陆安暖又羞，又尴尬。好在他宽厚的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
长廊的尽头，一片五彩的衣角露在外面。赛罕本是为族中公务来府衙签署公文的，不想看到如此好戏。她嘴角扯出一个笑意，这个御史崔大人，倒是值得认识一下的。
马车行驶在回王府的路上。清脆的马蹄声回响在空旷的长街上。
上了马车，涂恒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双眼微闭。
中午的一幕幕浮在眼前。他议完事，涂九把午饭摆上，说道，王妃来了。他便兴冲冲来院里寻她。站在长廊里看那树下的两道身影，着实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里从没有如此酸涩过。若不是他当初，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如今他们或许就依着婚约成婚了。树下的就真的是一对璧人了。
不！那是他的妻子，他的命！崔瑾瑜是来夺他的命来了！
如不是顾及陆安暖，他早就一掌劈碎崔瑾瑜的脑袋了。他强忍冲动，平静地带走了陆安暖。
此时，陆安暖感觉出涂恒在生气。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她仔细反省自己，觉得也没有做错什么。便非常违心的安慰自己：王爷许是为衙署里的事情烦心，未必是生我的气。
她很自觉的一句话也不说。马车里安静如鸡。
到家了，涂恒抱起陆安暖利索地下了马车，一路冷着脸回了后宅。
和庆居。
陆安暖被放在了软榻上，涂恒撑着双臂，盯着她。
“王爷，你.....你为何这么看这我。”陆安暖目光躲闪。
涂恒退了几步坐在桌边的圆凳上。
“梁生！”他低沉有力的喊人。
“在！”梁生听声音不对，吓得跪在地上。
“去前院领二十军棍！”
“是！”
梁生麻利地退出房间。
陆安暖一时惊呆了，道：“为何要罚她?”
“她护主不利！”
“我......我好好的呀？她怎么就护主不利了？”陆安暖觉得他自己有气随意拿人泄愤。
“哦，王妃见外人身临险境，她没有劝阻。”涂恒把眼睛闭上，声音幽幽。
“外人？险境？”陆安暖气结，“你说的是瑾瑜哥哥，我和他在府衙偶遇，他也只是看看我，怎会伤害我？”
“他自然舍不得伤害你，但也未必只是单纯看看你！”涂恒咬着牙根道。
“他还能怎样？”陆安暖仿佛听到梁生的惨叫，急得红了眼睛，“莫要再打梁生了，都是我的错。”
她伸手拉他的大掌，他反手握住她微凉柔软的小手。一滴凉凉的泪珠儿砸在他粗粝的手背上。涂恒的心为之一颤，把她抱在怀里，长长地叹息：“暖儿，你怎会有错？是我，我怕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他把脸埋入陆安暖的颈窝里，闷闷的声音：“你不许再站在其他男子身边。”
他濡湿的唇擦着她的脖颈一路到脸颊，细细地吻掉那些泪珠儿，声音有些沙哑了：“嗯，更不许再叫他哥哥！”
霸道绵长的吻堵住了她红润的唇，不许她说出拒绝的话。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簌簌飘落的雪花覆盖了整个大地。
前院刚被打了二十军棍的梁生，趴在刑凳上，心里暗苦。
爷打翻醋坛子，我也要挨军棍！我可怜的屁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