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暮,雪未融。醉日如火,霁霞似锦,
一队马车走在河边的大道上。
陆安暖心中烦闷,索性去河西别院散散心。
那里外院的几间房子收拾成的驿站,若是以后入住的客商多,也可以开设几家别的商铺。
马车里铺了之前梁生拿的那张狼皮褥子,陆安暖抚摸着银亮的皮毛,心里仍对涂恒有气,不想轻易原谅他。
桃朱把精致的小手炉塞到陆安暖怀里,小声劝道:“姑娘,其实王爷是把您放在心尖儿上疼的。您还是莫要再跟他置气了。”
橘青撩了车窗往外看,见梁生骑在马背上一脸警惕,扭头对陆安暖说:“听梁生说,那夜看见王爷深夜翻了和庆居的墙,偷偷回房看您。”
陆安暖一惊,他果然回来过。
“生儿,冷不冷?上马车里来吧!”陆安暖透过车窗叫梁生。
“不冷,王妃莫要惦记......”梁生没有说完,马车前面的侍卫停了,车队也停了。
她赶紧打马上前去看究竟。
一个穿着狄部服饰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她衣服破烂肮脏不堪,散发着浓郁的异味。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头上的破布巾挡住了孩子的脸。
侍卫持刀驱赶,她仿佛没有听见。嘴里嘟嘟囔囔,念经一样,怀里的孩子不知是死是活一动不动。
梁生无奈,抬头看看附近幽森的小树林,感觉有些不对劲。
“把她们抬走。”梁生指挥几个侍卫动手。
“慢着!”陆安暖竟从车上下来了。
桃朱没有拦住,她走近老妇人,看见她怀里的孩子面色铁青,心里一紧。可怜的孩子,定是冻病了!老妇人绝望的眼神让她更是怜悯。
“橘青,拿些热水和吃食来。找两个人把她们送回云州城,让府衙的人帮着解决,总不能冻死在这里啊。”陆安暖轻声说着。
老妇人竟然呜呜地哭起来。陆安暖靠近把自己的手炉塞给她。那老妇人像被蜂蛰了似的爬起来,嘴里大叫,她竟然只有半截舌头,唔哩哇啦叫了半天,众人也没有听懂。她颓然跪倒在地沉沉地哭泣着。
陆安暖觉得头有些沉,眼前渐渐模糊,人影晃动。耳边有桃朱和橘青的惊叫,有梁生的咆哮,有侍卫的刀剑拼杀声,只是这些渐渐弱了,如蜡烛般熄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安暖昏昏沉沉,眼皮艰难的睁开。
她竟然还自在马车上,身下的狼皮褥子很厚。她侧卧在上面恐惧微颤的心安稳了许多。她浑身绵软,想起来却使不上劲儿。她伸手抚上肚皮,感受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强劲地踢动。她庆幸得流下眼泪,还好宝宝安好。
车门帘掀开了,扔进来两个人。是桃朱和橘青。她们被绑得很结实,重重摔在马车地板上。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桃朱顾不得疼,拼命爬过去,担心地问。
“姑娘莫怕,梁生刚刚逃了,她会来救我们的。”橘青安慰道。
“我没事,这是什么地方?”陆安暖渐渐恢复了些体力,撑着坐起来。
“不知道,外面很黑,是一片树林,为首的是个女子,蒙着脸,仿佛在等什么人。要把咱们交给他。”桃朱道。
“他们没有要杀我们的意思。”陆安暖终于起来,想要解开她们身上的绳子。可是那粗硬的麻绳不知是怎么捆得,紧实的死结。她拼尽全力也没有解开,细嫩的手指磨破了皮生疼。
她急得要哭了。
车外一阵动静,很快平静。车门帘一掀,钻进来个瘦小的身影。是梁生!
陆安暖眼中欣喜。
梁生手指抵住唇,示意她们噤声。
她提刀一挥,桃朱和橘青的绳子就斩断了。梁生钻出马车,正准备驾车走。
突然,火把西起。
“梁生,你们走不掉的!”陌生的女子高声道。
“阿萨!我认出是你!今日之事,王爷必究!你们孛只族若想活命就求王妃宽宥!不然,莫顿族就是你们的下场!”梁生的话如重锤敲击在阿萨和几十个手下的心上。她们是怕的!
“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阿萨红了眼。赛罕大首领只是命她捉了王妃,在这片树林等着崔大人来接应。她把王妃毫发无伤地给崔大人的亲信,就完成任务了。
她们安排了那老妇人和要死了的孩子。老妇人身上洒满了梦幽花粉。这花粉是比枭给的。味道如体臭,虽无毒,但可以让人绵软无力睡上两日。
她们都中了这花粉。梁生却能挣断那么粗的麻绳,跑了。
梁生武艺高强,手段狠辣,差点杀光了她带来的人。幸好崔大人带着亲信赶到。
“崔大人!我家王妃不会跟你走的!茶楼一叙,我家王妃说的清楚了!你若想活着回京,便让开!”梁生怒斥。
“嗯!让我独自回京,那和死了有何两样?!”崔瑾瑜面容决绝。
他身后的几个侍卫用弩箭对准了梁生。
“住手!”陆安暖从车里出来,站在梁生身后,“崔瑾瑜,我不会跟你走的!让开!”
崔瑾瑜在马背上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里一阵顿疼。
两边僵持。
突然,树林周围火光点点,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在靠近。所有人心里一惊。
“是突厥兵!”阿萨看清了他们手里的突厥弯刀。
“阿萨!你们赛罕大首领竟敢勾结突厥人谋害王妃!”梁生怒吼。
“不,不是,大首领不会的。”阿萨有些慌乱,感觉事情失控了。如果现在王妃被突厥人劫持了,他们必然会用她威胁涂恒。到时候北地会被突厥攻陷。她不敢再想,吓得有些握不住刀了。
“冲啊!捉住镇北王妃,突厥王赏万金!”突厥兵勇里有人高喊了一声。
“冲啊!”西面八方的突厥兵疯了一样涌了上来。
崔瑾瑜举刀大喝:“不要让他们靠近马车!”他带人冲了上去。
桃朱和橘青把陆安暖拉回马车,二人抱着她,护着她。
梁生趁乱,大喝一声“驾!”,马儿扬蹄嘶鸣,向树林外冲出去。
梁生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刀。冲上来的突厥骑兵,纷纷向马车上跳,梁生一刀刀劈过去,寒光划过,一声声惨叫。
一路厮杀,马车终于暂时脱险。梁生掀开车帘道:“王妃,咱们得下车!”
“突厥人会寻着车辙印紧追来,咱们这样跑不掉!”
她们下了车。
梁生指着不远处有座黑漆漆的山,道:“那里是狼居山,是戎部的地方。咱们要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