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苍狗

第6章 月华流萤·守护的剪影 (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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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云水苍狗
作者:
老鼠书生
本章字数:
2922
更新时间:
2025-07-08

仲夏的夜,仿佛被墨蓝色的丝绒温柔地包裹。白日里灼人的暑气悄然退去,化作晚风送来的、带着青草和野花清甜的凉意。银河横亘天际,璀璨得令人屏息,无数星辰如碎钻般倾泻而下,流淌过深邃的穹窿。而在这浩瀚星空之下,点点流萤悄然亮起,如同被大地不小心抖落的星辰,轻盈地、无声地飞舞在静谧的山谷、潺潺的溪边、以及沉睡的梯田之上。

强子家的土坯小院里,白日里晒得滚烫的石板地此刻透着舒适的微凉。强子媳妇坐在一张矮竹凳上,怀里抱着刚吃过奶、己然熟睡的婴儿。小家伙的脸蛋在朦胧月色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小嘴无意识地咂吧着,睡得无比香甜。女人低着头,目光像被黏住一般,胶着在怀中这小小的生命上,嘴角噙着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融化一切的笑意。她极轻、极轻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那声音轻柔得像夜风拂过草叶,生怕惊扰了这方寸间的安宁。

强子坐在一旁的磨盘上,赤着精壮的上身,手里慢悠悠地编着修补箩筐的篾条。篾条在他粗糙却灵巧的手指间跳跃、穿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偶尔抬眼看看媳妇和儿子,眼神里是庄稼汉少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存。

“镇上李记的洋火,”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吵醒了天地,“还有盐巴,这回得多捎点。秋收时腌腊肉,费盐。”

“嗯。”女人应着,目光没离开孩子,“再给爹扯块厚实点的棉布,他那件夹袄,肩头都磨薄了。”

“成。”强子点头,“阿山嫂子说,她娘家那边新来的花布样子俏,给你也扯一身?”

女人脸上飞起一抹红,在月光下看不真切,声音却带上了嗔意:“净瞎花钱,有那钱不如给娃攒着。”

“娃还小,穿不了花布。”强子嘿嘿低笑两声,篾条在他手里飞快地扭了个结,“我媳妇穿,好看。”

女人没再反驳,只是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脸颊贴着婴儿柔软的胎发,心里像被温热的蜜糖浸泡着,胀鼓鼓的。夜风掠过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带来远处稻田里蛙鸣的合奏,还有不知名小虫在墙角石缝里唧唧的低吟。

院门口,老狗大黑静静地伏卧着。它乌黑油亮的皮毛在月华下仿佛镀了一层柔和的银边。它不再是壮年时冲锋陷阵的猛犬,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迹——动作变得迟缓,眼神也沉淀出一种看透世事的沉静。但此刻,它那双依然锐利的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时不时地轻轻转动一下,捕捉着夜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它的头微微昂起,鼻翼翕动,深邃的目光穿透院墙的阴影,投向更远处黑黢黢的山林轮廓。那里,是它守护了一辈子的边界。一只调皮的流萤,拖曳着幽绿色的光尾,悠悠然飞过大黑的鼻尖,它连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目光依旧沉稳地锁定着黑暗深处。这份守护,是它刻入骨髓的本能,无需言语,无需命令,如同呼吸般自然。

镜头仿佛被温柔的月光托起,轻轻掠过寂静的山村。德爷家的院子里,老人独自摇着一把蒲扇,望着银河出神,烟锅里的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他脑海里翻腾的旧事。另一户人家,几个半大的孩子还在追逐着飞舞的流萤,压低的笑闹声和短促的惊呼在夜色里荡开细小的涟漪,引得看门的小狗也跟着兴奋地摇尾巴。家家户户的窗棂里透出或明或暗的灯火,昏黄而温暖,像一颗颗散落在山坳里的星星,与天上的银河、地上的流萤遥相呼应,共同编织着这仲夏夜最安详的梦网。

万籁俱寂,却又生机盎然。流萤是地上游走的星,灯火是人间不灭的河。而黑蛋像大黑一样,那沉默如山岳般的剪影,便是这安宁画卷最忠诚的守护者。它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院落,更是这份浸透了汗水和笑声、糅合了希望与恬淡的、属于云水村的烟火人间。夜风带着凉意拂过梯田,稻穗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私语,如同大地沉稳的呼吸,哄着整个山村沉入更深、更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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