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葬剑谷,只剩下谷底深处那沉重如闷雷的呼吸声,以及无处不在的、如同亿万钢针摩擦的剑意低鸣。灰黑色的煞气如同粘稠的雾霭,沉甸甸地压在残破的平台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阴冷和腐朽的腥气。
秦凡跪在景砺山身边,小小的身体绷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他紧紧攥着景砺山那只布满老茧、冰冷僵硬的手,仿佛那是连接这个世界的唯一锚点。另一只染血的手,死死握着那块粗糙冰冷的黑铁石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冰冷的恨意如同初生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支撑力。但眼前的景象,却比任何恐惧都更残酷地撕扯着他——李青冥叔叔倒在远处,身下的血泊己经半凝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景砺山伯父躺在他面前,断臂处那层薄弱的封印在煞气侵蚀下剧烈波动,丝丝缕缕的灰败死气像毒蛇般钻出,缠绕上他的手臂和脖颈,让他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添一层死灰。断臂伤口附近的皮肤,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干涸大地般的龟裂痕迹。
“景伯…李叔叔…”秦凡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嘶哑。他不敢哭,生怕那一点点湿意会冲垮他强行筑起的冰冷堤坝。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带景伯和李叔叔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恨意是燃料,活下去才是目标!
他强迫自己转动几乎被头痛撕裂的思绪。视线扫过狼藉的平台:碎石、焦土、被狂潮撕碎的符兵碎片…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致命的煞气和狂暴的剑意。他摸了摸胸口,紫红玉佩紧贴着皮肤,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像即将熄灭的余烬。正是这层几乎透明的光晕,勉强隔绝了最致命的煞气侵蚀,让他还能保持一丝清醒。
玉佩…守护…能量…黯淡…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闪过!
之前玉佩爆发光柱,是因为自己极度恐惧下,体内那股“热流”失控涌入了玉佩!那…现在呢?自己体内那股被恨意强行压下去的“热流”(先天剑炁),能否…给玉佩充能?哪怕一点点?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上一次失控差点要了景伯的命!但此刻,没有别的选择!
秦凡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腐朽腥味的空气呛得他肺腑生疼。他闭上眼,努力回忆李青冥最后的话:“憋住!引向骨头深处!控制它!”
控制!
不再是恐惧下的宣泄,而是带着明确目的——引导一丝力量,注入玉佩!
他尝试着,将心神沉入体内。剧烈的头痛立刻如同潮水般涌来,无数混乱的线条和光斑在黑暗的视野中疯狂闪烁、撕裂,那是过度使用洞虚灵觉的反噬,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鼻端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丝。
他不再去“看”那些混乱的能量,而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觉,去触碰体内深处那团沉寂的、却蕴含着恐怖锋锐的“热源”。冰冷沉重的恨意,在此刻化作了一种奇异的专注力,像一把无形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团灼热。
一丝…只要一丝!
他想象着,将那丝灼热剥离出来,顺着自己的手臂,缓缓引向紧贴胸口的玉佩。
过程缓慢而痛苦,仿佛在用钝刀子切割自己的灵魂。每一次细微的引导,都伴随着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头滑落,小小的身体筛糠般颤抖。
终于!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凝练纯粹的先天剑炁,如同一条细小的金线,艰难地穿透血肉的阻隔,触碰到了胸口的紫红玉佩!
嗡——!
沉寂黯淡的玉佩猛地一震!一股微弱但清晰无比的吸力传来,如同久旱的土地贪婪吮吸着雨露,瞬间将那丝金线般的剑炁吸纳进去!
秦凡身体一软,差点趴下,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撑着,死死盯着玉佩。
成了吗?
玉佩表面,那层几乎透明的守护光晕,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丝丝!虽然依旧黯淡,但那种随时会熄灭的脆弱感,似乎减轻了一点点!最关键的是,玉佩传递给他的那点暖意,也明显清晰、稳定了一些!
有效!真的有效!
巨大的狂喜和虚脱感同时袭来,让秦凡几乎晕厥。但他立刻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痛让他保持清醒。
不能停!这点光晕远远不够!景伯身上的死气还在蔓延!
他再次咬牙,集中几乎崩溃的意志,重复那痛苦的过程——捕捉、剥离、引导一丝剑炁,注入玉佩。
一次…两次…
每一次都伴随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和鼻血长流。他的小脸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身体摇摇欲坠。但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冰冷恨意之下,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火苗——名为希望!
玉佩的光晕,就在他一次次近乎自残的“充能”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维持着,甚至…极其微弱地增强着!
当玉佩的光晕终于稳定到一个勉强能覆盖他全身、并微微向外扩散一小圈的程度时,秦凡己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意志。他在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意识在剧痛和虚脱中沉沉浮浮。
就在这时,他紧握着的景砺山的那只大手,食指,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秦凡猛地一震,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
“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