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了一楼大厅。门开,外面富丽堂皇的景象和隐约的谈笑声涌了进来,形成强烈的反差。
我抓着他袖口的手更紧了,仿佛他是此刻唯一的依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看你这边的客户……都等着你呢,这么重要的场合……”我语无伦次,目光愧疚地扫了一眼外面衣香鬓影的会场方向,又迅速落回他脸上,“我不能陪你了,我得马上走!我们……我们晚点再联系好吗?”
我的身体语言是完美的逃离姿态——肩膀微微前倾,脚尖己经下意识地转向了电梯外通往大堂出口的方向。那份因“母亲急事”而产生的焦虑感,混杂着对“搅乱他重要场合”的歉意,以及急于离开的迫切,形成了一种复杂却极具说服力的情绪场。
陈卓脸上的错愕和那一丝愠怒,在我这一连串的“突发状况”和“情真意切”的慌乱面前,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他的眉头依旧皱着,眼神锐利地在我脸上逡巡,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试图找出任何表演的破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挽留,也许是质疑。
“可是……”
“拜托了!”我抢在他前面开口,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眼神里的恳求几乎要化为实质,“我妈年纪大了,我真的怕……我先走了!后面联系你!” 根本不等他再做出任何反应,我抓着手包,几乎是“踉跄”着一步跨出了电梯,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哒哒”声,朝着旋转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出几步,我甚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住,在灯火辉煌的大厅中,在远处隐约投射过来的目光下,倏然回身。
陈卓还站在原地,电梯门尚未完全关闭,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僵硬的轮廓。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我,眼神深沉难辨。
我的脸上瞬间挤出一个混合着巨大歉意和无限担忧的表情,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对他做了个“电话联系”的口型。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步伐更快,几乎是逃离般冲进了旋转门。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香氛和算计的气息。
一坐上自己停在路边的车,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刚才还写在脸上的所有慌乱、焦虑、无助,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的清醒。心脏还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却己不是恐惧,而是高度戒备下的引擎轰鸣。
我迅速拿出手机,指尖没有丝毫犹豫地划开屏幕,找到那个标注为“小李”的号码。小李是我的行政助理,跟了我五年,办事利落,口风极严。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院长?”小李干练的声音传来。
“听着,”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冷静,每一个字都像淬过火的钢钉,“两件事,立刻去办,动用所有关系,但要绝对低调,不能惊动任何人。”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透过车窗,落回那栋依旧灯火通明的大厦顶层,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陈卓此刻阴晴不定的脸。
“第一,查‘鼎致财富管理公司’,我要知道它真实的运营状况,近三年的财报关键数据,尤其是资金流向和底层资产质量。有没有监管处罚记录,有没有未披露的重大风险。动用财务顾问那边的关系,用尽一切办法,我要看到最核心的东西。”
“第二,”我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查陈卓,这个人。‘鼎致’的金融总监。我要他完整的背景,不只是简历上的。他过去在哪些机构待过?有没有污点?社会关系网,特别是他和‘美益医疗集团’之间,有没有任何明里暗里的关联!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电话那头的小李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任何多余的问题,只有简短而有力的回应:“明白,院长。‘鼎致’公司和陈卓个人,深入背调,绝对低调。我马上去办。”
“越快越好。”我补充道,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有任何进展,第一时间首接打我私人手机。”
挂断电话,车内陷入一片沉寂。引擎尚未启动,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微的光。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陈卓那张英俊而充满掌控感的脸,金燕玲那淬毒般的目光,电梯里他指尖暧昧的温度,还有那枚刻着闪电十字的冰冷领带夹……无数画面在黑暗中翻腾、碰撞。
商场如战场,情场亦如是。既然他先亮出了底牌的一角,那么这场游戏,就得按照我的规则来玩了。我王静雅的钱,从来不是那么好拿的;我王静雅这个人,更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夜色的掩护下,车子无声地滑入车流,将那栋金碧辉煌、暗藏旋涡的大厦远远甩在身后。一场无声的狩猎,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