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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音乐餐吧的晚餐，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沈砚舟那句“想结婚的人”，还有国庆见家长的邀约，像烙印般烫在脑海里。车子停在家里楼下时，他甚至没有立刻放我下车，只是侧过身，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我因为震惊而微凉的脸颊，然后，一个带着珍重意味的吻落在额头。
“晚安，小静静。”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满足。
“晚安……”我有些恍惚地回应，推开车门，脚步虚浮地走进单元楼。
首到回到自己冷清安静的家里，背靠着冰凉的防盗门，那种不真实的眩晕感才稍稍退去。心口却像揣了一面鼓，咚咚咚地敲得又急又乱。
太快了。
这两个多月，沈砚舟的认真，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是对我“狠劲”的欣赏，我都感受得到。我以为这场始于“调剂”的游戏，是我在掌控节奏，是我在设定倒计时。我甚至做好了随时抽身、片叶不沾的准备。
见家长？这在我的剧本里，根本不存在！
这算什么？是他稳住我、让我更深陷其中的手段吗？用家庭责任来绑住一个原本只想享受当下的猎物？可他那双眼睛里的郑重和坦诚，又不像作伪。那是一种……真的在规划未来的光。
乱了。全乱了。
他主动提了见家长，打乱了我所有的节奏和预设。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冲进浴室，让冰冷的水流冲刷身体，试图浇灭心头的燥热和混乱。镜子里的人，眼神里有迷茫，有挣扎，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
我是真的……陷进去了吗？
还是仅仅被他的认真和“结婚”这个承诺冲击得暂时迷失？
我还能不能掌控自己的心？像当初预设的那样，在沙漏流尽时潇洒转身？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头要炸了！
几乎是本能地，我抓起手机，拨通了林薇的号码，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和脆弱：“出来！喝酒！老地方！现在！”
半个小时后，“迷迭香”那熟悉的喧嚣和光怪陆离的灯光扑面而来。震耳的音乐，扭动的人群，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荷尔蒙的气息。我像逃离洪水猛兽般，一头扎进吧台边预留的高脚凳里，对着酒保打了个响指：“最烈的！”
林薇火急火燎地赶到，刚在我旁边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吐槽，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欠揍的声音就在我们身后响起：
“哟，王大院长，深夜买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周哲。
几个月不见，这家伙还是那副混世魔王的德行。头发染回了黑色，但挑染了几缕嚣张的银灰，穿着一件图案夸张的潮牌卫衣，单手插兜，185的身高往那儿一站，自带一股玩世不恭的磁场。他毫不客气地挤开张张旁边的位置，大喇喇地坐下，长腿一伸，胳膊肘就极其自然地、带着点报复性的力道，“掐”上了我的脖子——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勒着我的脖子晃了晃。
“什么时候分手？”他凑近我耳边，声音盖过音乐，带着浓浓的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还没玩够啊？都两个月了！该腻了吧？”
我被他勒得首翻白眼，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滚蛋！两个月谈恋爱你都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当然！”周哲收回手，拿起酒保刚推过来的威士忌，冰块晃得哗啦响，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眼神斜睨着我，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老子算着日子呢！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玩脱了，哭着回来找哥哥！”
林薇在一旁猛翻白眼，试图插话缓和气氛：“哎呀，你们俩……”
我没理会张张，看着周哲那副欠揍又带着点执着的样子，心里那点烦闷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脱口而出：
“腻？估计……暂时腻不了。” 我晃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眼神有点飘，“他……国庆要带我回老家见家长。”
“哐当！”
周哲手中的威士忌酒杯，重重地砸在吧台的大理石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杯里的酒液都溅出来不少。
他猛地转过头，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那双总是带着点懒散笑意的单眼皮，此刻死死地锁着我，里面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彻底刺痛的阴郁。
“见家长？”他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王静雅，你他妈想清楚了？认真的？！”
酒吧喧嚣的背景音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像被彻底抽离。我被他骤然爆发的戾气和眼底那片受伤的阴鸷钉在原地。想清楚了？认真的？沈砚舟那双郑重的眼睛在我脑海里闪过，还有那句“想结婚的人”……可心底那座碎裂的沙漏，那些预设的终点，又像幽灵般浮现。
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哎呀！烦死了你们俩！”张张像是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抓起自己的酒杯塞到我手里，“喝！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什么家长里短、情深缘浅的！王静雅，你给我喝！” 她试图用夸张的嬉闹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周哲没再看我。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肩膀微微垮了下来，整个人陷进一种冰冷的沉默里。他盯着吧台上溅出的那点酒渍，几秒钟后，才极其缓慢地重新端起自己那杯几乎洒了一半的威士忌。
他侧过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上，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然后，他举起杯，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姿态，将杯中残余的、混着冰块的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喉结剧烈地滚动，吞咽的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劲。
放下空杯，他才像是找回了一点力气，声音轻飘飘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酸楚，清晰地穿透震耳的音乐，砸进我的耳朵里：
“如果真的幸福……就好。
说完这句，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头也不回地拨开人群，像一阵风，迅速消失在酒吧迷离的光影和喧嚣的人潮里。留下吧台上那只空荡荡的酒杯，和杯壁上凝结的、冰冷的水珠。
林薇看着周哲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我，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默默地把自己的酒推到我面前。
我握着冰冷的酒杯，指尖用力到泛白。周哲那句轻飘飘的“如果真的幸福……就好”，和他最后决绝离开的背影，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地割着心口。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又酸又胀。刚才被沈砚舟那句“结婚”冲击出的混乱、迷茫、悸动，此刻都被一种更汹涌、更复杂的情绪淹没。
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视线迅速模糊。我猛地低下头，不想林薇看到自己的狼狈，抓起面前的酒杯，学着周哲的样子，不管不顾地、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终于在这一刻，伴随着剧烈的呛咳和心口翻江倒海的酸涩，汹涌地夺眶而出。
哽咽。
无声无息，却撕心裂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