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沈砚舟空旷简约的公寓染上一层迷离的暖调。我刚换下那身为了见家长特意挑选的、略显拘谨的套裙,换上他准备的香槟色蚕丝睡衣,丝绸的凉意贴着皮肤,带来一丝舒适的松弛。手机就在床头柜上,屏幕骤然亮起,伴随着执着到近乎急躁的震动。
是沈砚舟。
唇角不自觉弯起,我慢悠悠地拿起手机,接通,还没来得及“喂”一声,他低沉急促、带着明显紧张的声音就炮弹般砸了过来:
“静雅!怎么样怎么样?!到家了吗?伯母怎么说?” 那语气,哪还有半点商场上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沈总模样?活脱脱一个刚见了未来丈母娘、心里七上八下没着落的毛头小子。
“她……她放心把你交给我吗?” 他追问,声音里透着罕见的忐忑,“我今天……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说话是不是太谨慎了?礼物会不会太轻了?还是……洗碗的时候围裙太丑了?”
想象着他此刻可能正抓着手机在客厅里踱步,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复盘自己每一个细微动作的样子,一股巨大的、带着暖意的笑意瞬间冲上喉咙。
我故意没立刻回答,听着电话那头他明显加重的呼吸声,甚至能脑补出他喉结紧张滚动的样子。
“唔……” 我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点刻意的低落,“不太好……”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紧接着,是沈砚舟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随即是懊恼到极点的低吼:“惨了!我就知道!” 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金属物品碰撞的轻微声响(大概是他烦躁地把车钥匙或者打火机扔桌上了?)。
“哪里出了问题?是汤的味道咸了?还是我最后那个关于‘时光迹’二期规划的提议太冒进了?” 他语速飞快地自我检讨,带着一种近乎抓狂的焦虑,“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买更好的礼品!买最顶级的燕窝!买……”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心:“下次吃饭,我全程给你剥虾!给你掰生蚝!保证让你吃得舒舒服服的!伯母看到我这么会照顾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着他这语无伦次、从礼品升级到剥虾掰生蚝的“补救计划”,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像一串珠子滚落在安静的房间里,彻底打破了电话那头沉重的气氛。
“沈砚舟……” 我笑得声音都在抖,好不容易才止住,“逗你玩的!”
“妈妈她……” 我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和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清晰地告诉他,“对你挺满意的。”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几秒钟后,才传来沈砚舟有些失真的、带着巨大不确定的声音:“……真的?”
“嗯,真的。” 我肯定道,想起母亲那句“眼里有活”、“有分寸,懂进退”、“很满意”,笑意更深,“她说你……嗯,挺会照顾人的。” 我故意省去了母亲的原话,留点神秘感。
电话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像是劫后余生般的吐气声。紧接着,是沈砚舟带着明显笑意的、故作凶狠的声音:“王静雅!你个小混蛋!敢耍我?!”
“害我差点把车钥匙捏变形!” 他抱怨着,声音却轻快得像要飞起来,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要穿透听筒,“看我怎么收拾你!等我回去!”
“好啊,等你回来收拾。” 我懒洋洋地窝进柔软的被子里,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丝滑的睡衣带子,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挑衅,“不过沈总,您老人家现在……是不是该好好开车?别光顾着傻乐了?”
电话那头传来沈砚舟低低的笑声,愉悦而轻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担:“遵命,我的女主人。这就专心开车,下次……收拾某个胆大包天的小妖精。”
电话挂断。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影。我握着手机,屏幕还残留着通话后的微热。
脸上那抹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温软的、带着甜意的暖流,静静流淌在心间。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蚕丝睡衣上,折射出柔润的光泽。我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鼻尖萦绕着他公寓里特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他的味道。
刚才电话里他那份毫不掩饰的紧张、焦虑,再到被耍后气急败坏又透着狂喜的“威胁”,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清晰地传递过来。那份在意,那份笨拙的真诚,像暖流,无声地浸润着心底最深处那片曾被冰封过的角落。
什么沙漏,什么倒计时,什么游戏的规则……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遥远而可笑。
我闭上眼,任由那份暖意包裹着自己。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逗他玩?
嗯,感觉……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