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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氤氲的热气贴着磨砂玻璃门弥漫开一小片朦胧。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昏昧，映着茶几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和残留着酱汁的宵夜盒子。空气里还飘散着烧烤的烟火气和微醺的酒意。
我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上还穿着那件香槟色的蚕丝睡衣，丝滑的布料贴着皮肤，此刻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酒意带来的慵懒和放松像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粘稠感的清醒。
沈砚舟的手机就随意地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屏幕朝下。刚才他进去洗澡前，随手把它搁在那里。
就在这时。
屏幕猝然亮起！
一道刺眼的白光在昏暗中骤然闪现，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这方温馨的假象。一条新消息的预览，清晰地横亘在锁屏界面顶端：
西：【谢谢老爷的奶茶！[爱心] 加班续命神器！】
“西”？“老爷”？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猛地攥紧！一股强烈的、带着不祥预感的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所有的酒精瞬间蒸发，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好奇心？ 不。是恐惧。是首觉拉响的、震耳欲聋的警报！
手指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带着轻微的颤抖，点开了那条消息。
屏幕解锁——密码依旧是我的生日加名字首字母，指纹也依旧是我的。这曾象征着他毫无保留的交付，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微信界面跳出来。置顶的聊天框，赫然是那个备注为“宝爷”的人。头像是一个穿着赛车服、靠在炫酷跑车旁的女性侧影，张扬而自信。
点开。
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瞳孔。
时间，精准地回溯到那个中秋的夜晚。
就在他送我回家，在楼下紧张地给我打电话询问“伯母怎么说”的几乎同一时间段！
屏幕上是冰冷刺骨的对话：
＞ 【宝爷】：老爷，中秋快乐呀！在哪儿逍遥呢？谈恋爱了没？【坏笑】**
＞ 【沈砚舟】：中秋快乐。谈什么恋爱？单身贵族不香吗？【悠闲】**
＞ 【宝爷】：切~骗鬼呢？看你最近朋友圈都发得少了，有情况！老实交代！**
＞ 【沈砚舟】：【大笑】真没有。忙得脚不沾地，女朋友？去哪儿找？**
“单身。”
“去哪儿找女朋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尖上！就在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在我楼下紧张地追问“伯母放心把你交给我吗”的时候！就在他刚刚在我母亲面前扮演完一个“眼里有活”、“有分寸懂进退”的完美男友之后！他转头就对着另一个女人，轻描淡写地否认了我的存在！否认了我们的关系！把自己标榜为“单身贵族”！
这就是他所谓的毫无保留？这就是他让我管的“一切”？
巨大的背叛感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瞬间将我吞没！冰冷刺骨，窒息绝望。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死死压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生疼，带着血腥味。
手指机械地、麻木地往上滑动屏幕。像自虐一样，翻看着更早的记录。
不是偶尔的问候。是频繁的、密集的交流。分享日常，吐槽工作，甚至……约着一起打线上游戏。
更刺眼的是——
几乎每个周末，只要我没应酬、我们腻在家里过二人世界的夜晚，聊天记录里总会出现刺眼的视频通话记录！
【与“宝爷”视频通话 1小时23分】
【与“宝爷”视频通话 45分18秒】
【与“宝爷”视频通话 2小时05分】
时间……就在他说去书房处理一点“紧急邮件”的时候？就在他窝在沙发另一端、戴着耳机“看财经新闻”的时候？
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属于我们的静谧时光，那些依偎在沙发里分享同一部电影、或者各自安静看书的夜晚……他分出去的心神，他戴着耳机时微微扬起的嘴角，不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新闻！
是因为屏幕那头，那个被他亲昵地称为“宝爷”的前女友！
没有陪我，就去和她视频聊天？！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蚕丝睡衣滑腻的触感此刻变得像冰冷的蛇皮，紧紧缠绕着我。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磨砂玻璃门被拉开一条缝，氤氲的热气涌出。沈砚舟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淡香，腰间松松垮垮地围着浴巾，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客厅走来，脸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放松和一丝慵懒的笑意。
“小静静，帮我拿……” 他的话戛然而止。
脚步停在客厅入口。
他看到了。
看到了我惨白如纸的脸。
看到了我空洞失焦、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看到了我手中，死死捏着的、屏幕还亮着刺眼聊天记录的——他的手机。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然后像劣质的墙皮一样，片片剥落。擦头发的动作僵在半空，毛巾从指间滑落，无声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浴巾下露出的紧实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带着水珠，此刻却只显得狼狈。
他的瞳孔在接触到屏幕上那个“宝爷”备注和最后那句“单身贵族”的瞬间，骤然收缩！震惊、难以置信、然后是巨大的、无处遁形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英俊的脸庞。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空气凝固了。
死寂。
只有他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地毯上，发出极其轻微却如同重锤的“嗒、嗒”声。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蚕丝睡衣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几分钟前我还全身心信赖、甚至想着要“放纵一次赌个结果”的男人。
心口那片被他用“女主人”、“都归你管”精心浇灌、刚刚破土而出的柔软土壤，在瞬间被这冰冷的背叛彻底冻裂、粉碎、化为齑粉。
我走到他面前，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沐浴露的味道，近到能看清他眼底那片被彻底击穿的废墟和……一丝徒劳的、试图解释的慌乱。
没有质问，没有哭喊，甚至没有愤怒的尖叫。
我只是极其平静地、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将那只滚烫的手机，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拍在他赤裸的、还带着水汽的胸膛上。
冰冷的金属外壳贴上温热的皮肤，激得他猛地一颤。
然后，我转身。
没有再看那张写满惊惶和绝望的脸一眼。
径首走向卧室。
拉开衣帽间巨大的柜门。
拿出行李箱。
开始，一件，一件，将自己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那些他精心准备、按我喜好购置的衣服、鞋子、护肤品，还有那件香槟色的蚕丝睡衣——全部、冷静地、有条不紊地，塞了进去。
拉链合拢的声音，在死寂的公寓里，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轰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