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星陨之婴
赤星裂空兮，夜穹泣血，
祖木颤枝兮，地髓呜咽。
神骸坠尘兮，披霞为衣，
足踏青渊兮，万灵辟易，
星之子临兮，万木同悲！
——1万年前《上古苍翠碑纪·蚀星预言》
树冠历3083年，苍翠星的夜空被一道伤口撕裂。
那颗拖着赤红尾焰的陨石，像神明折断的肋骨，裹着赫利俄斯与卡俄斯双星的光芒，轰然砸穿云栖城邦边缘的蒸汽铁桦林。火光照亮了齿轮圣城尖顶上教皇伊格尼斯的脸——那张镶嵌黄铜管道的脸上，正浮现出等待千年的饥渴。
“圣裁之时己至！”
教廷的铜钟在酸雾中震荡，圣典预言被放大万倍，从每一座碱雾塔的传声筒里喷涌而出。主祷差分机的齿轮疯狂咬合，将天文异象碾磨成血腥教谕：“神骸降世！凡此灾月诞育之婴，皆为灭世灾星！”
绞刑藤般的命令，勒紧了整个树冠文明。
圣铜教廷的“清道夫甲士”率先出动。这些背负链锯的青铜巨像，撞开螺壳麦作坊国的草屋，履带碾过尚带羊水的脐带。母亲蜷缩在染血的萤苔堆里，怀中的襁褓被机械钳扯碎时，只发出一声幼猫般的呜咽。碱液蜥蜴紧随其后，长舌舔舐着青石板缝隙里的脑浆与血泊，嘶嘶作响。
铸铁壁垒王国以铁腕践行信仰。“铁腕”凯铎亲率重甲卫队，将油棕裂谷的产房围成屠场。当一位父亲举起伐木蒸汽斧反抗，活塞重拳瞬间将他捶进岩壁，飞溅的骨渣混着油棕葵的汁液，淅淅沥沥淋在处刑台下——那里，铜盆己盛满三百颗初生的“灾星”头颅。
通灵回响公国的杀戮最为寂静。
大公奥利安的精神丝线钻入接生婆的脑髓，让她们亲手将婴儿抛下万丈树渊。那些坠落的小小躯体穿过酸雾，像一串被剪断的果实，消失在磁暴铁树林的幽光里。唯有算力鹦鹉在枝头机械复读：“净化完成…净化完成…”
当教廷的黑袍修士终于踏进气根悬桥邦的菌菇村时，酸雨季己近尾声。
这个依附辉铜机巧联邦的蕞尔小国，正浸泡在腐叶与蒸汽冷凝水的腥气里。修士的链锯嗡嗡低鸣，锯刃上还沾着邻邦的胎发。
“本月所诞之孽种，速速献予神锻炉！”
老接生婆阿蕨跪在树屋外，枯手紧捂胸口。她背后，一丛新生的萤光桫椤正微微搏动，蓝光透过树皮缝隙，照亮屋内草席上虚弱的产妇，和她怀中闭眼吮吸乳榕汁液的男婴。
“大人…”阿蕨喉头滚动，“这孩儿…是晚月生的。”
她掀开襁褓，露出婴儿左脚踝——那里烙着一小片地球苔藓般的青痕，正渗出露水般的清甜气息。这本是先天不足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救赎的圣痕。
链锯声骤停。
修士狐疑地翻动镀金教历：“灾星陨落后第三十二日…确己过圣裁之期。”他啐了一口，黄铜义眼扫过产妇苍白的脸，“算这孽胎走运！” 黑袍卷起酸雾离去，履带碾碎了屋外一丛哀歌曼陀罗。
阿蕨颤抖着爬回树屋。男婴忽然睁眼，瞳仁深处映出双星流转的微光。她将染血的预言残片塞进襁褓，那是她从教廷火刑堆里抢下的《苍翠碑纪》：
“孩子啊，”她干裂的唇贴上婴儿额角，“你从锈蚀的齿轮里爬出来，便该去砸碎这吃人的机器…”
树渊之下，被陨石点燃的森林仍在燃烧。
火光扭动着，在星球极深处的黑暗中，睁开一只巨眼，凝视着云层之上——那颗未被绞杀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