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上赐婚
南宸国十七年·冬至前七日
暴雨如注，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要碾碎皇城的飞檐翘角。
雨幕中，奕王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铜钉上凝结的水珠不断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深浅不一的水洼。
书房内，沉水香的气息被湿气冲得七零八落。
北辰奕负手立于窗前，绛紫色蟒袍上的金线云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玉带扣住一截窄腰，寒铁似的。
眉眼如刀裁，偏生覆了层霜色，眸光扫过时，叫人脊背生凉。
金冠下几缕散发被风拂起，倒像冰刃破开暖春。
他眉骨上的浅疤随着皱眉的动作微微牵动——
那是三年前苍梧关一役留下的，箭簇擦过时带起的血珠，曾染红半幅边疆雪。
“王爷，圣旨到了。”
洛风的声音隔着雕花门板传来，尾音里藏着一丝紧绷。
这位自幼随北辰奕征战的近卫统领，此刻右手正无意识地按在腰间弯刀上，刀柄缠着的鲛绡早己被汗水浸透。
北辰奕转身时带起一阵凛冽的风，案上摊开的《六韬》哗啦翻过几页。
“宣。”他吐出一个字，像掷出一柄冰刃。
传旨太监佝偻着背脊进来，孔雀翎伞上的雨水在波斯地毯上洇开暗痕。
“奕王殿下万福。”
太监尖细的嗓音里掺着蜂蜜般的黏腻，“奕王殿下，皇上有旨——”
北辰奕单膝跪地，目光却始终平视前方，不曾低下半分。
当听到“赐婚”二字时，他修长的手指在圣旨上微微一顿，指尖正好按在那两个烫金大字上。
“臣，领旨谢恩。”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深潭无波。
待太监退下，殿门关闭的瞬间，北辰奕反手将圣旨掷于案上。
金线绣龙的卷轴“啪”地滚开，露出末尾那方鲜红刺目的玉玺印——
像一道枷锁，更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夜朔从屏风后转出，玄色劲装与阴影融为一体：“王爷，紫离靖这老狐狸......”
“暗中扶持北辰尘登上皇位，又私通东祁国买卖军火。”
北辰奕冷笑，手指轻敲圣旨上的云纹，每一下都似敲在人心上，“如今又把女儿塞进我奕王府，真当本王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杀意。
雨点砸在青瓦上，如战鼓擂动。
王府东北角的瞭望楼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是父皇在位时特许他建造的，整座皇城的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的眼睛。
夜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声音压得更低：“那皇上这是...”
北辰奕己经站在了《南宸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划过苍梧关：“半年前往我粥里下毒的那个婢女，死前嘴型是‘尘王万岁’。”
他忽然转身，腰间玉佩撞出一声脆响，“既然他们非要塞个眼线到我榻边......”
青铜麒麟镇纸被猛地攥住，麒麟角刺破掌心，血珠滴在“紫离月”三字上，像朵妖艳的曼珠沙华。
夜朔瞳孔骤缩——上次见王爷这般神情，是在苍梧关坑杀三万叛军之时。
暴雨冲刷着檐角石狻猊的兽瞳，那里面蓄着的雨水突然决堤而下。
北辰奕擦手的帕子飘落在炭盆里，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了他唇角冰凉的弧度：“去准备聘礼，按王妃规格再加三成。”
灰烬中隐约现出“死士”二字残影，“毕竟...总要给未来‘贤内助’备份厚礼”，声音森寒如冰。
“放在眼皮底下，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暴雨冲刷着王府檐角的狻猊兽，石雕的兽瞳里积着雨水，宛如淌不尽的泪。
